幸福是什么?活著又是為了什么?當你生來就有缺陷,你又如何去面對生活? 作者在這本自傳中,以另一種姿態(tài),平實地回答了這幾個問題。 書中主人公江自立,自幼殘疾,但他并沒有向命運低頭,頑強而幸福地活著。大半生中他輾轉(zhuǎn)新疆、上海、海南,遠離父母之愛走過了童年,在動蕩中度過了少年,青年時遭遇了兩次愛情的失敗,30多歲被下崗再一次沖擊……這期間他迷茫過,彷徨過,但心中一直充滿希望,充滿對幸福的向往,最終,也收獲了生命中的幸福時光。 讓我們靜下心來,在平實的文字中,感受那份對生活的希望、對幸福的向往。 作者簡介: 唐海東。 職業(yè)心理咨詢師,《心理醫(yī)生》雜志特約作者,上海市心理學會心理咨詢與治療專業(yè)委員會會員,華東師范大學心理咨詢工作室特聘婚姻咨詢師。 擅長處理各類婚戀問題,在多家報刊情感傾訴專欄擔任特約專家點評、專欄點評,發(fā)表情感、婚姻、心理等各類分析、點評、隨筆達400余篇。 現(xiàn)居住、工作于海南。 博客:http://blog.sina.com.cn/haidong6 微博:@婚姻心理咨詢專家唐海東 目錄: 第01章我不是廢人; 第02章活著,必須有意以; 第03章接納不完整的自己; 第04章做被需要的人; 第05章大學夢; 第06章不算美好的初戀; 第07章是火柴,就要燃燒; 第08章被絞殺的第二次戀愛; 第09章謝謝你,真愛; 第10章結(jié)婚; 第11章下崗的日子; 第12章站起來,再站起來; 第13章才妻是我的驕傲; 第14章做自己喜歡的事; 第15章向著太陽,幸福一生第01章我不是廢人; 第02章活著,必須有意以; 第03章接納不完整的自己; 第04章做被需要的人; 第05章大學夢; 第06章不算美好的初戀; 第07章是火柴,就要燃燒; 第08章被絞殺的第二次戀愛; 第09章謝謝你,真愛; 第10章結(jié)婚; 第11章下崗的日子; 第12章站起來,再站起來; 第13章才妻是我的驕傲; 第14章做自己喜歡的事; 第15章向著太陽,幸福一生第01章 我不是廢人 在五六歲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有個孩子拖著兩條又細又軟的腿在地上爬著。他昂著頭,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向前高舉,一邊爬一邊大聲地哭喊:“我不是廢人,我不是廢人,我不是廢人……”一聲接著一聲,一遍接著一遍。突然,我被這叫喊聲驚醒,才發(fā)覺是個夢。然而,醒來的我已是滿眼淚水。 后來,這個情境竟然反復地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 我的名字叫江自立,可戶口本上記錄的是我的曾用名:江州齊。父親說,當初起這個名是因為母親在蘭州懷上了我,而生我時已經(jīng)在新疆的烏魯木齊了。 我對出生地烏魯木齊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印象了。唯一記得的是,在我開始懂事的那天,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走路和其他人不一樣,我要依靠一只小木椅才能站起來,要靠左右擺動小椅子來移動身體。我奇怪地問父親:“為什么其他小孩走路不用小椅子?”父親沒有回答我。以后我才知道,原來我三歲時,也就是在1962年,不幸得了小兒麻痹癥,在昏睡了三天三夜之后,雖然有幸保住了命,但卻落下了終身殘疾。 至今,我的個子依然不到一米四,兩條腿均肌肉萎縮,左腳比右腳短十厘米,脊背畸形,走路依靠拐杖,體重也只有一百斤。 我曾經(jīng)問過父親:“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上海,而要去新疆?否則我就不會成為這個樣子了!备赣H告訴我,在他剛剛讀完小學不久的幾年中,我的爺爺奶奶就相繼去世。沒有了父母照料,他經(jīng)常找不到工作,生活無著落。那年剛好鐵路上招工,說好是流動性工作,年輕的他無牽無掛,便報名了。由于父親曾讀完高小,還算是個文化人,在起初的鐵路建設(shè)大軍中,他便成了一名很派得上用場的技術(shù)員。在離開上海前,父親和母親已經(jīng)相戀。由于母親這時也已經(jīng)沒有了父母,便辭去了政府部門的工作,也轉(zhuǎn)到了鐵路系統(tǒng),穿上鐵路制服,和父親一起隨著鐵路建設(shè)大軍,由上海一路北上,把鐵軌一直鋪到了新疆烏魯木齊。 小時候的我,特別羨慕父母衣服上帶有鐵路路徽的紐扣,尤其是那身呢子服上的金黃色路徽紐扣。父親現(xiàn)在還留有一張穿著這種制服的照片,簡直是帥爆了,難怪老媽會放棄那么好的工作跟著老爸去喝西北風。 我一直想了解小時候得病時的情況,但父母總是回避我。父親只告訴我,在我得病以后,他們是如何著急地把我送進醫(yī)院,我是如何在醫(yī)院昏迷了三天三夜。好幾次醫(yī)生都說我沒指望了,因為醫(yī)院里根本就沒有治我這種病的急救藥,父親苦苦地哀求著醫(yī)生。幸虧我的鄰床是一個部隊的團長,他也得了什么導致昏迷不醒的病,部隊上特意為他送來了三支針劑,打完第二針時,他醒了?粗疫@個小小的生命昏迷不醒,他了解情況后,要求醫(yī)生把剩下的那一針給我打。他對父親說:“就看這小生命的運氣了!庇谑,醫(yī)生把這最后一針注入了我的體內(nèi)。有幸,幾小時后,我醒了。父親也不知道這團長姓什么叫什么,但我卻記住了他是一位解放軍團長。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我總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有一種軍人情結(jié)。比如,我喜歡看軍人的小說、電視、電影,甚至還渴望自己是一位將軍。這種情結(jié)幾乎影響了我一生。 記不清什么時候,反正有那么一次,在我的夢中突然出現(xiàn)了幼年在烏魯木齊生活的零星片斷。 我住的地方似乎是一排土木結(jié)構(gòu)的低矮的房子,后來證實是父母單位的宿舍。我家有兩間屋子,屋子外有個小院子,院子里有個很深的坑。當冬天到來前,坑里會放許多吃的東西,比如土豆、白菜、南瓜和紅薯什么的。當然,這其實也就是那個時候的主要食物。我出生的年月正值國家歷史上最嚴重的三年困難時期。當時,新疆這個地方更是物資極其匱乏。父親曾說過,那時可以配給嬰兒的是每個月二斤面粉,大米基本是沒有的。父母每天都要上班,工作很重。我每天就被放在床上,關(guān)在屋內(nèi),中午休息時,他們回來給我弄點吃的。我常常一個人在床上餓得哇哇大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依稀記得,我雙下肢殘障以后,父親在臥室的墻角用水泥砌過一個浴缸,每天燒滿熱水讓我在里面泡澡暖腳。父親希望我的腿能夠通過鍛煉變得有力,可以自己站立起來,但顯然這種原始的方法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五歲以后我離開了烏魯木齊,被送到了上海。我一直沒弄明白父母這樣做的真正原因,好多年以后有一次和父親提起,他說新疆那地方冬天時間長,冰天雪地,缺醫(yī)少吃,像我這樣的情況很難成長和發(fā)展,所以才把我送到了上海。雖然這是事實,但不知為什么,開始的時候我心頭總有個疑慮,我感覺父母看到了我這樣的身體后,是想甩掉包袱不管我了。 總之,在離開烏魯木齊這個出生的故鄉(xiāng)之后,我就沒有再踏上過那片土地。 為了不讓這段傷心的記憶伴隨我一生,回到上海后,父親替我改了名字:江自立。 他希望我能夠自立起來。 剛來上海的頭一年多,我被寄養(yǎng)在母親的一個遠房親戚家。 這是一個大家庭,父親讓我管一位年齡比他稍長的男人叫大伯,女的叫大大媽。大伯和大大媽有六個孩子,我去的時候,最大的哥哥剛剛開始工作,最小的姐姐也剛剛開始讀書,其他一個哥哥和三個姐姐,分別讀小學、初中或高中。最大的姐姐似乎當年就要考大學,在所有的大姐姐大哥哥中,就她一個人從沒和我玩過。很不幸的是,聽說后來她沒考上大學,人變得有點不正常了。反正我不止一次地看見她在家跳高要摸屋頂,一邊跳還一邊叫,跳的時候手都能碰到房子上粗粗的木頭。在這個家里,大大媽沒有工作,每天給一大家子人做飯、洗衣服。白天,我和大大媽在家。在這個家我最小,大伯和大大媽以及所有的大哥哥大姐姐,雖然說不上喜歡我,但確實沒有一個人打過我、罵過我或欺負過我。我喜歡哥哥姐姐們放學回來的時候,因為那時家里尤其熱鬧。 大伯家有個哥哥,大家都叫他老三弟,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家中老三。那年他在讀中學,估計他讀書不太好,因為大大媽老是罵他只會吃飯不好好讀書。他確實很能吃飯,一吃就是三大碗,所以他個子也長得高大。有一次,我倆去弄堂里玩,他讓我坐在一邊,看他和一群人“斗雞”。所謂斗雞,就是每個人把自己的一條腿曲起來,用雙手捧住,憑借另一條腿的力量邊跳邊把對方的守軍一個一個撞倒,然后跳到對方的陣營中把放在地上一塊象征軍旗的石子奪回來放在自己陣營中,誰先奪得誰就是勝者。比賽一開始,我就看見老三弟沖鋒在前,他一陣單腿奔跳就沖過了半場,進入了對方陣地。對方有點害怕,有幾個主力隊員趕緊過來阻止老三弟的進攻。這時候,老三弟部下里的小個子快跳手迅速地繞過對方幾名主力對手,直插營部,彎身奪得石子,回身就逃。此刻,老三弟另幾位部下也顧不上看家護石,全部跳出去增援奪得對方陣營石子的隊友回來,被老三弟吸引的幾個對方主力一看上當,馬上轉(zhuǎn)身阻止,但已經(jīng)慢了半拍,老三弟的隊友很快拿下一城。 我坐在一旁,第一次看到如此激烈精彩的對決,控制不住大聲地為老三弟這邊叫陣。叫著叫著,不知什么時候,我竟然已經(jīng)站了起來,雖然是靠在那面墻上。 有一次,老三弟讓我看了一回真正的斗雞。那天,大大媽不在家,他抱出了一直養(yǎng)在自家后院里那只漂亮的大公雞。我搖擺著小木凳跟著他來到了他家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大院里,那家也有個和老三弟差不多大的男孩,也抱出自己家的大公雞,準備開斗。 老三弟抱著的那只雞頭小冠平,頸粗而長,腿壯而高,全身羽毛黑中帶綠,富有光澤,尾部有三四根黑白相間的長鐮羽。而對方的是只白雞,軀體昂直,頭小頸粗,眼小而有神,嘴殼為黑色,全身羽毛潔白油亮,顯得干凈利索。兩只雞的個頭大小差不多。 此刻,聞訊而來的小孩子們已經(jīng)圍成了一圈,老三弟把我安排在他的身邊,所以沒有人敢擋在我的前面。 斗雞正式開始。只見雙方蹲下身子放出了各自抱著的公雞,才一脫手,兩只公雞飛騰撲打到了一起。雙方一開始就拼命地撕咬著對方,以至于它們身上的羽毛都不斷地被啄掉,那真是一個你死我活的景象。 突然,白雞凌空高高躍起,以鐵爪拍打老三弟的雞,同時飛快地咬住了它的雞冠狠狠地轉(zhuǎn)了一圈。老三弟的黑白雞一邊掙脫,一邊躲避著。我看著都急得想哭,老三弟也在一邊悶不作聲,圍著觀戰(zhàn)的人群開始為白雞喝彩。 白雞繼續(xù)追逐著老三弟的雞,老三弟的雞把頭低到地面上躲避著,白雞的頭也漸漸地跟著在地面上轉(zhuǎn)。猛然間,老三弟的雞找到了一次機會,向?qū)Ψ竭M行了反擊,只見它向白雞的頸部連續(xù)啄了幾口,被啄處突然呈現(xiàn)紅色,那場面真是十分慘烈,不一會兒,白雞忽然倒下,兩爪向天。對方那個男孩趕緊過去抱起白雞,給它吹氣,可是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白雞頸下的血越來越多,還沒等人散開,就死了。 老三弟也抱起自家那只脖子被啄得沒毛的獲勝的大公雞回家了,由于出現(xiàn)了這樣的結(jié)局,他似乎也沒有了凱旋的得意。 后來聽說白雞的主人沒有舍得殺了雞吃肉,而是把白雞整個地埋在了自家院子里的一棵樹下。自這件事以后,這兩家的大人和小孩子再也沒有說過話。 這以后,我每天都會去后院探望那只勇猛異常的大公雞。直到我離開大伯家的時候,這只大公雞的脖頸上依然沒有長出毛來,而在以后的幾十年中,我再也沒有看見過如此真實、如此緊張激烈精彩壯觀的斗雞場面。 夏天的時候,老三弟還帶我觀看過他和別人斗蟋蟀,但那場面和斗雞比起來,就沒什么精彩可言了。 至今我仍保留著愛吃魚頭的習慣,而這恰恰就是在這個大家庭里養(yǎng)成的。大伯全家八口人,他們家里有一張紅色的八仙桌,吃飯時八個人剛好兩個人一面坐滿。我人小只能在下面拿一個大人們坐的方木凳當桌子,坐在小板凳上吃。他們會給我夾一些桌子上的菜,但我知道有一樣菜他們通常不會給我吃,那就是魚。這主要可能還是怕魚刺卡住我的喉嚨,其實我吃魚確實是經(jīng)?ㄗ『韲档。那時,我知道上面他們在吃魚,很想吃又不敢要,就說自己愛吃魚頭,于是他們會挑魚鰓處的肉給我吃,慢慢地他們也會把大魚頭的部分給我吃。結(jié)果,長大以后,我還真的養(yǎng)成了愛吃魚頭的習慣。更沒想到的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菜市場里魚頭的價格比魚肉還要貴,原來愛吃魚頭的人竟然還會有這么多。 也就在大伯家,我聽到了一句有關(guān)我的非常重要的話。 大伯家有個鄰居,是一對夫妻,不知什么原因,結(jié)婚多年依然沒有小孩。據(jù)說,他們是上海一所大醫(yī)院的主治醫(yī)生,平時也總有人來向他們求助或咨詢。一個夏天的晚上,大人們都坐在院子里乘涼聊天,而我和大伯在屋子里。大伯平時很少出去與人聊天,他每天吃完飯洗完澡總是半躺在一張?zhí)梢紊,喝著茶搖著扇子看報,我則坐在他的一旁。院子里鄰居們說話聊天的聲音,如果不注意,似乎也聽不見;如果注意了,那每一句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至少當時我就是這樣。 當時話題不知怎么地轉(zhuǎn)到了我的身上,一番東點西評后,那醫(yī)生突然說話了。他說像我這樣的殘廢人,活不到三十歲肯定會死,因為……因為什么我沒記清,反正是很專業(yè)的話。我當時還沒有學過數(shù)數(shù),對“三十”幾乎沒有什么概念,但不知為什么我對這句話記得很牢。直到讀書以后學了數(shù)學,我才知道三十是一個多么小的數(shù);后來我又知道人通?梢曰畹狡呤鄽q,三十連它的一半都不到。不過那個時候畢竟還是小,對死也沒有什么概念,想著自己才八歲,這一天一天過,到三十歲還遠著呢。于是,我就把這句話拋在腦后了,直到我三十一歲那年,我的一位非常好的朋友根根某天晚上突發(fā)心肌梗塞死去。根根的身體狀況一直很棒,而他去世的那年剛好三十歲,在開完他的追悼會時,我才猛地想起兒時鄰居醫(yī)生的那句話。但當時我只把那句話看成了扯淡,因為我確確實實過了三十還好好地活著呢。 以后每每想起那句話時,我反而非常開心,因為打那以后每過去一年,我就當自己是白賺了一年。遇到不順心的時候,我就安慰自己:我已經(jīng)多活了××年了,有什么比能多活一年更重要的呢? 不過,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做了本章開頭的那個夢。 小時候,那些我不認識的大人們都稱我為殘廢。在稍大點以后,我對“殘廢”這兩個字很是排斥。而現(xiàn)在,人們對那些身體有缺陷的人歸之為“殘疾”或“殘障”。也許是那個夢的緣故吧,我不愿意承認自己是個“廢人”,我最排斥的是有人稱我為“殘廢”。我內(nèi)心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吶喊:我不是廢人,我是個對家里有用的人,我是個對他人有用的人,我是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這幾乎成了我的信念,我人生中執(zhí)著追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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