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散落處,人生窮盡時——這部小說也以桃花凋謝的意象展現(xiàn)出一位現(xiàn)代女性在遭遇一系列事情之后的心理狀態(tài),尤其是其情感方向。 桃花的隨風散落,也恰恰暗示了女性所賦予的人生情感的終結。 《桃花落》中包含了十部中短篇小說。作品有著結實的質地和飽滿的情感。使用文字妥帖自然,注重語言流暢性,小說取材廣泛,內涵富有深意,體現(xiàn)出了作者良好的文學功底。本書稿中選取的小說篇幅較短,較適宜當代都市人工作之余的閑暇閱讀。 作者簡介: 溫亞軍,1967年生于縣,現(xiàn)為某部隊出版社副社長,大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先后在《中國作家》 《解放軍文藝》 《小說家》《小說界》等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一百多萬字,其中短篇小說多次被《小說選刊》 《小說月報》 《中篇小說選刊》轉載,作品《馱水的日子》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獎。 目錄: 苜蓿1桃花落9空巢47西路上60走在冬天的陽光里86后事113師傅145歲月如水175探家184白雪季188一大早,蓮兒抱著兩個女兒的新衣服出了門。夜里下過一場毛雪,薄得連地面都蓋不住,腳踩下去,雪片像灰塵一樣輕盈地飛揚,地上留下一個個簡單的腳印,在太陽下閃著模糊的銀光。雪下得雖薄,卻使早晨的陽光亮堂了不少,空氣也新鮮而潔凈。沒有一絲風,快到臘月末了,也不覺著冷。蓮兒不愿多繞那幾道彎,放棄了走開闊的大路,下這點雪路面都打不濕不會太滑。她順著羊腸小道,爬到塬頂時居然出了一身細汗。沒多長的坡道,有時一天要上下幾個來回,出汗的時候很少,大冬天的竟然出一身細汗,蓮兒明白,是她心里急了。蓮兒要回娘家,給爹籌備過年的物什。自從娘去世后,每年一過臘八,蓮兒都要回娘家給爹蒸上夠一個正月吃的饃,煮好一大鍋肉,還要將屋子里外徹底清掃一遍,讓爹過個清爽干凈的新年。其實沒有蓮兒做這些,爹照樣也能過個干凈的新年,家里還有大嫂呢,她也會把一切收拾利索?缮弮翰贿@樣想,有些事還是該親閨女來做,像拆洗父親的被褥,尤其是貼身內衣,人家做媳婦的給公公拆洗還是不大方便。養(yǎng)閨女,不就是這個時候用得上嗎?公公婆婆住在塬上的大哥家。早些年,半坡的老宅公家不讓住了,說是下雨容易發(fā)生滑坡很危險,讓搬到塬上,免費給規(guī)劃宅基地。趁這機會,公公給兩個兒子大河、小河分別要了新宅基地。大河先蓋了三間平房搬了上去,他媳婦是在城里打工時自己對上眼的,是南方人。南方人離不開大米,經(jīng)常為吃面食還是大米,與大河鬧得有些不愉快,但大河厚道能遷就,反正在城里打工,經(jīng)常不在一起吃住,還能湊合。兩人生活了一年多,生下一個兒子后,媳婦被一個愛吃大米的北方男人勾引走了,把兒子留給了大河。蓮兒的公公婆婆只好搬到塬上,給大兒子帶孩子。小河暫時沒搬家,想再攢些錢,在塬上蓋棟兩層樓,風風光光地搬上去。說這話時,小河和蓮兒才一個女兒,轉眼間,小女兒都會遍地亂跑,知道過年要新衣服了。蓮兒將兩個女兒的新衣服送到大哥家。大哥不在,幫別人家殺豬去了。公公也不在,看別人家殺豬去了。婆婆一個人在收拾屋里屋外的衛(wèi)生,大哥的兒子及自己的兩個女兒在婆婆的大呼小叫聲中,跑出跑進幫奶奶搬小物件,越搬越亂,卻樂此不疲。兩個女兒見到蓮兒,大女兒搶過衣服歡天喜地地就要穿,小女兒只瞅了一眼,根本顧不上喊聲媽,與哥哥搶著又去搬東西了。蓮兒心里很失落,眼淚差點滾落下來。婆婆頂著一頭灰塵,過來看到蓮兒手里的新衣服,臉上頓時也像蒙上了一層灰塵。蓮兒咬咬嘴唇,強忍住心里的酸楚,輕輕地叫了聲媽。婆婆迅速打斷了蓮兒要往下說的話,返身進屋,瞬間又出來,已是一臉笑容。這笑容虛晃晃的,像掛上去的一樣。她遞給蓮兒兩百塊錢,說,拿上給你爹買件新衣服,快過年了,老年人穿一次少一次。蓮兒的淚水奔涌而出,顫顫地又叫了聲媽。婆婆也抹了把淚,從蓮兒手里接過孩子的新衣服,說,你去吧,多陪你爹,他一個人孤單,有我在,孩子盡可放心。今年,蓮兒回娘家,可不是為爹籌備過年的物什這么簡單。她的男人小河,秋天的時候在城里的建筑工地出事故死了,大哥大河領著一幫親戚去城里交涉,吵吵鬧鬧好幾天,帶回二十萬元撫恤金,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小河的骨灰。因為是在外面出的事,按祖規(guī)不能進家門,也不能埋進家族的墳場。小河的骨灰沒有上塬,只在半坡稍作停留,便被匆匆埋葬在陽坡的一片苜蓿地里。那是蓮兒家的苜蓿地,已經(jīng)安排人挖好了墓坑。那時候,苜蓿已收割完畢,打成了捆留作牛馬冬天的飼料,苜蓿地里只剩下干硬的苜蓿茬和掉落的枯葉,寂寂地守在失去實質內容的苜蓿地里。因給小河挖墓坑、埋葬,那片地里的苜蓿茬和枯葉被人踩碎踩爛,掩進土里,像小河,高高的身形就那么莫名地變成了一撮灰,最后鉆進了泥土里。小河從出事到安葬,蓮兒自始至終頭腦都是木的,她完全處在混沌之中,誰的話都聽,讓她披麻戴孝,她就戴,讓她哭,她就哭,好像她情感的所有開關都被旁人控制著,一個按鈕按下去,再一個按鈕按下去,她就那么被按著鈕走完了所有的程序。與小河結婚五年多,她感覺還沒完全進入狀態(tài),他們的婚姻就隨著小河的離世,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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