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特區(qū)人流眾多的地鐵站發(fā)生了一件死傷慘重的瘋狂掃射案。不久,一封勒索信送到了市長手中,歹徒威脅要兩千萬美金,否則槍手“掘墓人”還會繼續(xù)殺戮。在市長同意支付后,歹徒卻遇車禍意外身亡,可殺戮仍然在繼續(xù)。 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封勒索信,那滴惡魔的淚珠…… 作者簡介: 杰夫里·迪弗1950年出生于芝加哥,11歲時寫出了他的第一部小說,從此再也沒有擱下筆。作為一名詩人、記者,他不光自己寫歌唱歌,還進行巡演。迪弗當過雜志社記者。為了成為《紐約時報》或者《華爾街日報》的法律記者,他去福德漢姆法學院學習,畢業(yè)后在法律界實踐了一段 目錄: 第一章年終之日 第二章掉包 第三章三只老鷹 第四部解謎大師第一部年終之日 1 上午八點五十五分 掘墓者來到這座城市。 在十二月陰冷潮濕的空氣里,掘墓者平凡得一如你我。他走在冬日的街頭,瑟縮著肩膀,看起來與普通人別無二致。 掘墓者長得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裹在深色手套里的手指也許粗壯,也許纖細;他的雙腳看上去很大,但也可能只是穿了大碼的鞋子而已。 如果你瞥見他的雙眼,不會留心它的形狀或顏色,只會覺得他的眼神不太像真人。如果你在偷瞟掘墓者時被他發(fā)現(xiàn),那么他的眼睛很可能是你這輩子最后看見的東西。 他身著一襲長長的黑色大衣,也可能是藏藍色。他走在華盛頓特區(qū)熙熙攘攘的街頭,卻沒有一個人留意他,因為此時正值早上的上班高峰時段。 年終之日,掘墓者來到華盛頓特區(qū)。 掘墓者手提“田野超市”的購物袋,穿梭于往來的人流中——有成雙成對的情侶,有獨自行走的行人,也有全家老小。他繼續(xù)向前走,發(fā)現(xiàn)前方就是地鐵站。有人吩咐他在上午九點整到地鐵站來,而他一定會信守諾言。掘墓者從不遲到。 他那也許粗壯的手上提著的袋子很重,足有十一磅,但等他回到汽車旅館時,重量將大大減輕。 有個男人不小心撞到了他,連忙微笑著說了聲“對不起”,但掘墓者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掘墓者從來不正眼看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正眼看他。 “別讓任何人……”咔嚓!皠e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臉。趕快轉移視線。記住了沒有?” 我記住了。 咔嚓。 他一邊想,一邊看著路邊的燈飾,看著……咔嚓……新年的裝飾品?粗鴱V告招貼畫上的胖娃娃和時光老人。 新奇的裝飾品,別致的彩燈,流光溢彩。 這里是杜邦環(huán)島——金融中心,藝術之家,年輕人與追逐潮流者的圣地。不過,掘墓者知道這一點,只是因為教導他的人向他介紹過杜邦環(huán)島。 他來到地鐵站的入口。今天早晨烏云密布,而且由于是冬季,整個華盛頓特區(qū)都籠罩在陰沉的天色中。 每逢這種日子,掘墓者都會想起妻子帕米拉。帕米拉不喜歡陰暗寒冷的天氣,所以她……咔嚓……她……她做什么來著?想起來了,她總是會栽種鮮紅和艷黃的花。 他看著地鐵站,回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幅畫。他和帕米拉參觀一家博物館時,看見墻上掛著一幅古老的畫。 帕米拉說:“真嚇人,咱們走吧。” 那幅畫描繪的是地獄的入口。 地鐵站的入口向下貫穿六十英尺,深不見底。有的乘客升上來,有的乘客降下去,看起來就像那幅畫。 地獄的入口。 有手提公文包、留著短發(fā)的年輕女子,也有背著運動包、握著手機的年輕男人。 而現(xiàn)在,掘墓者手提購物袋站在這里。 他也許是胖子,也許是瘦子,外表一如你我。從來沒人留意掘墓者,而這正是他與眾不同的特質之一。 “你是最厲害的一個。”教導他的人去年對他說。你是……咔嚓、咔嚓……最厲害的一個。 八點五十九分,掘墓者來到下行電動扶梯的最上面。扶梯上站滿了人,逐個消失在無底洞中。 他一手伸進購物袋,用一根手指鉤住手感舒適的扳機。這把槍也許是烏茲,也許是Mac10小型沖鋒槍,也可能是Intertech科技公司制造的手槍,但重量絕對是十一磅,裝了點二二口徑長步槍的子彈匣,共一百發(fā)。 掘墓者餓得很想喝濃湯,但他可以忽略饑餓的感覺。 因為他是……咔嚓……最厲害的一個。 他向前望去,卻不是看著等待踏上電動扶梯的人潮。扶梯即將載著這些人下地獄。他不是在看成雙成對的情侶,也沒看打手機的男人,更不是在看在“超級美發(fā)”連鎖店做了頭發(fā)的女人——帕米拉以前總去那家店做頭發(fā),他也沒看全家老小。他將購物袋抱在胸前,和其他人一樣,好像袋子里滿是過節(jié)的禮物。他一手勾著不明槍支的扳機,另一只手放在購物袋外面,捧著旁人可能認為是在田野超市買的長條面包,很適合與濃湯搭配,一起享用。然而里面裝的卻是沉重的消音器,填裝了礦棉和橡膠緩沖隔板。 他的手表發(fā)出嗶的一聲。 上午九點整。 他扣動扳機。 連串子彈激射而出,嘶嘶作響,擊中隨著扶梯下行的人流,中槍者應聲向前撲倒。嗖、嗖、嗖的槍聲被驚叫聲淹沒。 “哦,天啊,小心!上帝,這是怎么回事,我受傷了!我快要掉下去了!”諸如此類的慘叫不絕于耳。 嗖、嗖、嗖。 失去準頭的子彈打在金屬與地磚上,發(fā)出可怕的叮當聲,響亮無比,而子彈命中目標時的聲音則柔和得多。 眾人紛紛四下張望,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掘墓者也四下張望。大家皺起眉頭。他也皺起眉頭。 沒有人認為槍手正朝著他們掃射,反而相信是后面有人跌倒,才引發(fā)了連鎖反應,像多米諾骨牌?朝扶梯下方傾倒,中彈者手上的手機、公文包、運動背包紛紛掉落,發(fā)出碰撞斷裂的聲響。 短短幾秒后,一百發(fā)子彈已經(jīng)射完。 沒有人注意掘墓者,因為他與其他人一樣東張西望。 眉頭緊鎖。 “快叫救護車,叫警察,警察,我的天。】炀染冗@個女孩,救救這個女孩!他死了,哦,天。∩系,她的腿,看看她的腿!我的寶寶,我的寶寶……” 掘墓者放下購物袋。購物袋底下有個小洞,那里是子彈射出的地方,發(fā)燙的黃銅彈殼則都留在袋子里。 “快關掉,關掉電梯!哦,天!快點兒!快讓電梯停下來,有人被壓住了……” 諸如此類的慘叫此起彼伏。 掘墓者四處看著。因為大家都在看。 然而,注視地獄是件很痛苦的事。下面的尸體成堆,越堆越高……有人還活著,不斷地蠕動掙扎;有人已經(jīng)斷了氣;在電扶梯底部越積越高的尸體堆下,有人拼命掙扎想爬出來。 掘墓者緩緩后退,進入人群,旋即不見蹤影。 他擅長隱身!澳汶x開現(xiàn)場時,應該學學變色龍!苯虒娜诉@么說過,“什么是變色龍,你知道嗎?” “一種蜥蜴! “對! “會變色。我在電視上見過。” 掘墓者走在人行道上,到處都是人,四處奔逃。有意思。 有意思…… 沒人留意掘墓者。 他長得一如你我,也像木雕。他的臉有時蒼白得像清晨的天空,有時漆黑得像地獄的入口。 他慢慢地走著,一面想著他投宿的汽車旅館;氐铰灭^后,他要重新裝上子彈,為消音器補充粗糙的礦棉。他要坐在舒適的椅子上,旁邊擺著一瓶水和一碗濃湯,坐著休息到下午,然后——如果教導他的人沒有留言讓他停手——他會再次穿上長長的黑色或藏藍色的大衣出門。 繼續(xù)做同樣的事情。 今天是年終之日。掘墓者來到華盛頓特區(qū)。 多輛救護車趕赴杜邦環(huán)島,救援人員像采礦工人一樣掘開地鐵站觸目驚心的尸體堆,這時吉爾伯特·哈弗爾走向兩英里外的市政廳。 哈弗爾來到第四街與D街的交叉路口,在一株冬眠的楓樹旁停下腳步,打開手上的信封,最后瀏覽了一遍里面的信文。 肯尼迪市長: 結局是今晚。掘墓者已經(jīng)行動,無從阻止。如果你不能如期付款,他將會再度開始殺戮,時間是:四點、八點和午夜時分。 我的要求是現(xiàn)金$兩千萬美元。請將其裝進袋子里,留它在環(huán)城快速路西側六十六號公路以南兩英里處。放在空地正中間。務必在十二點〇〇之前付錢給我。只有我現(xiàn)在知道如何阻止掘墓者。如果逮捕我,他會繼續(xù)殺人。如果殺了我,他也會繼續(xù)殺人。 如果你認為我不是玩真的,那么,掘墓者的有些子彈涂成了黑色。這一點只有我知道。 哈弗爾認定這個點子計劃得天衣無縫。經(jīng)過數(shù)月來的策劃,他早已料到了警方和FBI的各種反應以及他可以采取的對策。這是一場對弈。 在這個念頭的鼓舞下,他將信放回信封中,合上開口卻沒有封死,然后繼續(xù)在人行道上前行。哈弗爾弓著腰大步行走,目光低垂,希望借此壓低六英尺二的身高。不過,這對他來說并非易事,因為他喜歡挺直腰桿,居高臨下地看人。 位于司法廣場一號的市政廳是一幢毫無特色的石質建筑,安保措施漏洞百出。他走過大門口,停在報紙自動販賣機前,將信封偷偷塞進販賣機下方,然后緩緩轉身朝E街走去。 明天就是元旦,今天這樣的氣溫算是暖和了,哈弗爾心想?諝庵袕浡锾斓奈兜溃懈癄的落葉混雜著潮濕的柴煙味。這種氣息喚起了他對童年時期家鄉(xiāng)的隱隱懷念,刺痛了他的心。他在拐角處的公用電話亭前停了下來,投幣后撥了一個號碼。 對方接聽后說:“這里是市政廳警衛(wèi)處! 哈弗爾拿著錄音機湊近話筒,按下播放鍵,發(fā)出電腦合成的人聲:“市政廳前面有個信封,就在《華盛頓郵報》販賣機底下,拿到后立刻拆信閱讀,里面的內容和地鐵槍擊案有關。”之后,他掛斷電話,穿過馬路,將錄音機放在紙杯里,扔進了垃圾桶。 哈弗爾走進咖啡店,坐在靠窗的卡座。從這里,報紙販賣機與市政廳的側門一覽無遺。他想確定是否有人來取信封——事實的確如此,他連夾克還沒脫下,就有人過去把信取走了。他也想看一看誰會去向市長獻計獻策,另外,再看看記者會不會出現(xiàn)。 一個女服務員走到他的座位旁,他點了杯咖啡,雖然尚屬早餐時間,他還是點了牛排三明治,這是菜單上最貴的一道餐點。有何不可呢,他很快就要成為一個富有的人了。 2 (上午十點整) “爸爸,給我講講船夫的故事吧! 帕克·金凱德愣了一下。他正在清洗鐵制煎盤,聽到這句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經(jīng)驗告訴他,無論孩子問什么問題,絕對不要警覺起來——至少不能表現(xiàn)出警覺的神色。因此他一面用紙巾把手擦干,一面低下頭對兒子微笑。 “船夫?”他問九歲的兒子,“好啊。你想聽哪一段?” 帕克一家住在弗吉尼亞州的費爾法克斯。廚房飄散著烹調節(jié)日大餐的香氣,里面混雜著洋蔥、鼠尾草和迷迭香的氣息。男孩望著窗外,沉默不語。 “說吧,”帕克鼓勵他道,“告訴我你想知道什么! 男孩名叫羅比,有一頭金發(fā),還遺傳了母親的藍眼珠,身著紫色的艾祖德襯衫和褐色長褲,系著拉爾夫·勞倫牌腰帶。今天早上,他額頭上的鬈發(fā)分向右邊。 “這個嘛,”男孩開口說道,“我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不過——” “沒錯!迸量嘶卮,之后便不再多言!皟号疀]問就不要多說!边@是帕克·金凱德的《單親家長指南》中的準則之一。但這本書只存在于他的大腦里,但他每天都不忘參考一番。 “只不過外面……有時候看起來有些像他。我是說,我向外看時,好像看得見他! “如果你有這種感覺,應該怎么辦呢?” “亮出盾牌,戴上頭盔,”羅比背誦出來,“如果天黑,就把電燈打開! 帕克維持著站立的姿勢。通常情況下,如果與子女交談時涉及嚴肅的話題,他會遵守“視線保持水平狀態(tài)”的原則,蹲下與他們溝通。但如果話題觸及船夫,心理治療師曾建議帕克站著,表現(xiàn)出強壯且頗具保護能力的成人姿態(tài),好讓兒子安心。而帕克·金凱德確實散發(fā)出一種安全感。剛滿四十歲的他身材高大,六英尺多一點,體格幾乎與大學時代不相上下。他沒有勤做有氧運動的習慣,也不常去健身房,但身材卻沒有因此而變形。這一點要歸功于兩個孩子,因為他常陪他們在足球場上搶球、打籃球或是參加飛盤錦標賽。全家人在星期天上午定期跑步。其實跑步的人只有帕克自己,他總要追著孩子的腳踏車,繞著附近的小公園跑步。 “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了。到你認為看見船夫的地方去瞧一瞧! “好! “頭盔和盾牌準備好了嗎?” “在這里!绷_比拍拍自己的頭,然后舉起左臂擺出騎士的姿勢。 “姿勢不錯。我的也準備好了!迸量四7聝鹤拥膭幼。 兩人走向后門。 “看那幾叢小樹!绷_比說。 帕克望向半英畝大的后院。他家位于華盛頓特區(qū)以西二十英里的一處老住宅區(qū)里,房子周圍多半是草坪和花叢,但后院長滿了連翹、葛藤和常春藤,過去一年來,他一直想把這里修剪一下。沒錯,瞇起眼睛一看,有些植物的確頗具人形。 “看起來有點嚇人,”帕克承認,“很恐怖。不過你也知道,船夫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不愿為了降低兒子的恐懼感,而對他講明:你其實是被亂七八糟的樹叢嚇著了,沒什么好怕的。他想盡量為羅比制造出與船夫事件的距離感。 “我知道。可是——”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四年前!绷_比回答。 “四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吧?” “大概很長吧! “有多長,比給我看。”他張開雙臂,“有這么長嗎?” “大概吧! “我覺得還要長一些!迸量藢㈦p臂再張開一點,“和我們在布拉多克湖釣的那條魚一樣長嗎?” “那條有這么長!绷_比說著終于露出了笑容,伸出自己的雙臂,盡力張開。 “才怪,那條有這么長!迸量丝鋸埖財D眉弄眼。 “不對,不對,那條魚有這么長!绷_比高舉雙手,左右腳交替著跳了起來。 “比你比的還要長!”帕克故意逗他,“更長更長! 羅比跑到廚房的一邊,舉起一手,然后跑回來舉起另一手!坝羞@么長才對!” “鯊魚才有那么長,”帕克大叫,“不對,是鯨魚,不對,是大烏賊。不對,我知道了,是長胡須的瑪祖卡獸!”瑪祖卡獸是蘇斯博士筆下的動物,出自《假如動物園歸我管》一書。羅比和斯蒂菲都喜歡看蘇斯博士的書。帕克給一對兒女取了“無名氏”的綽號,而這個綽號的靈感來自《霍頓與無名氏》里的無名生物。這個童話故事是兄妹倆最喜歡的,甚至連小熊維尼也無法和它相提并論。 帕克陪羅比在房間里玩了一會兒捉迷藏,然后將兒子摟進懷里,搔他的癢,逗得他笑個不停。 “這樣好了!迸量藲獯跤醯卣f。 “什么?” “我們明天來剪掉那些小樹叢! “能讓我用鋸子鋸嗎?”羅比趕緊問。 哈,帕克心想,小孩最會抓住機會了,他在心里大笑!翱辞闆r吧!迸量苏f。 “太好了!”羅比蹦蹦跳跳地走出廚房。明天有希望摸到電鋸,他立刻樂得忘了船夫的事。他跑上樓梯,帕克聽見兄妹兩人輕輕爭吵著應該玩哪一種任天堂游戲。從聲音判斷,斯蒂菲吵贏了,隨后讓人忍不住跟著哼的馬里奧兄弟的音樂傳遍了整幢屋子。 帕克的視線停留在后院的樹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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