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日落時分。在阿托姆-哈杜的古墓外。維克特羅拉50型留聲機:“我正坐在后門廳的搖椅上(親愛的,你能坐到我身邊嗎?)。”1
我親愛的瑪格麗特,我永遠的皇后,你的美麗讓太陽也會黯然失色!
明天我就要和你的父親啟程回家了,回到你的身邊。我們會乘一艘豪華客船北上去開羅,在開羅的獅身人面像飯店住上一晚,然后坐火車到亞歷山大港。我們已經(jīng)訂好了從那里出發(fā)的意大利客輪克里斯托弗·哥倫布號的船票,它將途經(jīng)馬耳他和倫敦,最終到達紐約。然后,我們再趕第一班火車到波士頓去見你。1月20日,你就可以擁抱你的父親和未婚夫了。
我回來后,我們的婚禮就肯定是我們的頭等大事了。之后,重新準備就緒,我會再回到德爾巴哈里進行第二次探險,對壁畫進行攝影勘查,清理古墓里出土的文物和財寶。今晚就只剩下把古墓口封好,讓我的發(fā)現(xiàn)原封不動地保存好。然后,我就給你寄出這個郵包。我的信差現(xiàn)在已來了。
親愛的,現(xiàn)在我倆一切順利沒有阻礙。我在這里的成功和你父親后來態(tài)度的改變,對我們的祝福,一切都如我對你的承諾。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和你父親重新成為了朋友,你該松口了吧。(還得感謝你的那封“警告”電報,不過,你父親在波士頓的“無名火”在這里也不會發(fā)出來,因為有我在他身邊。┡,他還祝賀我的發(fā)現(xiàn)呢(他會更正我說:“是我們的發(fā)現(xiàn),特里利普什”)!他在夢中傳去了他對你的愛,在夢中請求你別計較他曾告訴過你的關(guān)于我的那些蠢事。以前,他被妒忌和陰謀所蒙蔽,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現(xiàn)在,知道我原諒他曾一度聽信那些無恥的謊言,他感到高興。我們就要回到你的身邊了,正如你也要回到我的身邊一樣。
當(dāng)然,如果你在讀這封信,那我就有可能會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按時安全地回到波士頓和你的懷抱。萬一是這樣,我就沒能追隨歷史不朽光輝的痕跡,也沒能給你雪白的頸項戴上現(xiàn)在我從阿托姆-哈杜古墓中帶回的一串最白的金子。萬一是這樣,我就不能在你父親店鋪的兩層高的拱形窗下,輕輕把你擁在身邊,擦去你臉上因為我安全返回而流出的喜悅的淚水,也不能輕柔的讓你把收到的一個郵包(這個郵包)交給我,你很快就會收到這個郵包,上面蓋有遙遠埃及的郵戳,應(yīng)該由你保存,然后交給我。只有在這種萬一的情況下,也就是在我無緣無故或長期無法回到遠在波士頓的你的身邊時,你才能打開它。
不,事情會像我事先預(yù)料的一樣,你不會讀到這封信的。我將在信之前到達,在你打開它之前從你手中接過它,沒人會讀到這封信,也沒有必要讀這封信,它將只是一種預(yù)防萬一的措施,除了我,沒人會知道它的內(nèi)容。
但是,瑪格麗特,你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看到了那些可能和我們對著干的人的惡毒了。況且,當(dāng)致命的厄運降臨時,誰也不知道。所以我決定,給你在郵包中一同寄去我的日記。我崇敬的上帝,愿郵包安全到達。
瑪格麗特,如果我們敵人的吸盤和觸角沒有伸到埃及郵政系統(tǒng)的話,你現(xiàn)在收到了三個小包,以字母順序排列。他們從10月10日開始,記錄了我到達開羅,入住獅身人面像飯店,腦中還縈繞著對你的思念和我們的訂婚宴會。寄給你的日記混雜了這邊已經(jīng)完成了的挖掘工作,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可以出版了,因為日記的大部分都是給你的信件,這些信件我到現(xiàn)在才得以寄出。我本想等回到了波士頓再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第二個小包是在我用完了飯店的筆墨時開始寫的。我借助埃及政府文物局的同行們提供的筆墨,因而幾處有標(biāo)記的紙張是以文物局局長的稱呼為題頭的。最后,第三個小包是編號為46號信件的與“印第安和殖民地日記”差不多的全部內(nèi)容,這種日記受到英國開拓者的青睞,他們在遠方的惡劣環(huán)境中工作,在他們的藏身之處冒著危險以此傳承知識。別擔(dān)心,這個小包最后被撕下的幾頁就是這封信。三個文件合起來就組成了我無可爭議的著作,《拉爾夫·M·特里利普什與阿托姆-哈杜古墓的發(fā)現(xiàn)》。
我在郵件里還附上了你寄到這兒給我的信,既有你好心的,也有你冷酷的語句。有七封信,兩封電報,包括昨天被退回來的我要發(fā)給你的電報。還有你父親發(fā)給我的電報。
我剛把唱針放回去,這是倒數(shù)第二首曲子。一首動聽的歌。
我委托一個男孩作為我的信差把信送到郵局。
瑪格麗特,時間能改變一切。沙礫會銷蝕,巖石會磨損,“紙沙草”會死去,油漆會褪色。然而有些改變是毀滅性的,當(dāng)然一些改變可以篩去虛假的相似之處和不必要的重復(fù),以及引起歧義又累贅的細節(jié)。在寫作過程中,如果我在某處寫錯了,誤解了我看到的或是自認為看到的東西,或者對看到的或自認為看到的東西敘述糟糕,毫無疑問,當(dāng)我回到家并進行思考時,我將進行修改。肯定會的。但是,如果我不幸被人打死,尸體被裝進一個惡毒伯爵的旅行箱,然后又被千刀萬剮,在船上被一片一片漫不經(jīng)心地扔到海里喂給饑餓的鯊魚時,那么,我也將失去編輯自己作品的機會,這無疑是個遺憾。這時,我就需要一個聰明又很勇敢的人,他能夠撥開塵封的猜想,揭開那純粹的、冰冷的,像雪白石膏一樣的事實。而你就是這個人。
寫到這里,我們已經(jīng)談到了我對你的囑托—你就像繆斯一樣,是我這項至關(guān)重要的任務(wù)的執(zhí)行者。現(xiàn)在,你是我完成所有成就的保護女神。這些文字記錄了我發(fā)現(xiàn)的故事,也痛斥了我的懷疑者和自疑。我現(xiàn)在托付給你的是讓我不朽的東西。無論如何,我依靠你了,除了你,還會有別人嗎?一旦我出現(xiàn)什么意外,那么,你就會打開這個郵包,讀到這些文字,并負責(zé)確保我的名字和阿托姆-哈杜的名字永不消失。瑪格麗特,至少這是你能為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