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約了程禾,讓他來聽我傾訴失戀的痛苦。
他勸我說:“我覺得應該是你自己累了,女孩兒其實都一樣,沒什么感情不感情的,無非是你自己的幻覺罷了。”
程禾的故事我知道,頗為轟轟烈烈,雖然如此形容多少顯得有些不那么人道。
與他相處兩年的女友背著他傍了一個款,居然還能瞞了他整整一年,直到拿了那款的錢即將去日本留學的前三天,才告訴程禾說,她要走了。
我想,程禾經此一役,所受打擊,實非慘烈所能形容。
而今晚,程禾如是安慰失戀的我,在北外的接待餐廳。
爾后,我喝高了,那天晚上,徹底。
我搖搖晃晃地一屁股跌坐在西三環(huán)路邊。深夜過半,西三環(huán)上依然滿載著呼嘯而過的車輛,他們掀起廢氣,令人窒息的惡臭撲面而來。我胃里一陣翻涌,差點兒吐出來。
我真的想吐。
我慢慢爬上天橋,靠著欄桿,困倦襲來。
橋下疾速而過的汽車尾燈匯集成光亮大道。我盯著向遠方不斷延伸的機械洪流,它仿佛一條粗魯的胳膊,咯吱咯吱地插入這城市不甘寂寞的另一個深淵。
我困了,我想在柔軟的床上沉入深深睡眠,就像墜入蔚藍大海。
我不想回住處,自己一個人無法面對那屋子里的氣息味道,以及經由那些所勾引起來的回憶。
她放在我床頭的粉紅色小熊,她給我買的護手霜,她的牙杯牙刷,我衣柜里她的舊睡衣。
怎么說呢?
我懇求,請帶著一種耐心,來等我慢慢剝撕下畫滿了裝飾的皮膚,露出那些痛苦不堪的靈魂。
我又該如何開始呢?來敘述這些令我無比感懷卻又在暗地里深深慶幸的故事?
她就象剛從水里浮上來一樣,目光里還帶著難得的少女的羞澀,把原本朝著我的眸子強扭向它處。她的眼里仿佛迷茫著霧氣,眼睛動人魂魄,睫毛濃密如林呈弧狀撲閃上揚,猶如一條撲閃著光亮的彩虹在水藻中游動,目光清亮透徹,幾乎令我心生慚愧。
然而,此刻我更感到傷心。
是的,是傷心,純粹的傷心,很久沒有。
她的臉龐她的語氣她的笑容,依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必須不斷地強迫自己把她的形象重新隱沒到那云霧之后。
我不斷地試圖欺騙自己,那曾經的甜蜜蜜的幸福生活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但她的痕跡,她的痕跡已經布滿我心靈每一個角落,那些曲折溝壑深深。
現在,我的心,就像個被刀子劃過的爛柿子。
我想程禾說得對:“萬事無非如此,開局美好,最后總是絕望。”
拿打臺球作比的話,我總是在不斷輸掉一局又一局的人生。以至于有時試圖去振作一番,卻發(fā)覺我欠賬實在太多,而我又是從哪里來的那么多的資源可供揮霍,我心生奇妙之感,伴隨著絕望:天知道何時我就會徹底地破產,永無翻身之日。
隨著她的離去,現在我仿佛就看見自己再一次站在人生的臺球局邊上,脫得干凈,輸得赤貧。
一直以來,我夾在我那揮之不去的過去和遙不可及的未來之間無法自拔,這讓我喪失了奔向任何一種新生活的勇氣,而現在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一切都被掩蓋了。
一切都被掩蓋了,我對自己說,而且很快會過去,很快就會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