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徐悲鴻
作者：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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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你的虔誠達到一定的程度，就能得到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可以幫你穿越時光隧道，見到你今生最想見的人。”迷迷糊糊的，不知誰在夢里對我說，醒來之后我深信不疑。
既然是今生最想見的人，那就應(yīng)該是終生敬愛的人。對我而言，那個人就是徐悲鴻先生。我不管他是否想見我，我就是想見他得要命。于是我日夜祈禱，渴望得到那把進入時光隧道的鑰匙。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把閃亮的鑰匙終于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拿了它，輕輕地打開時光隧道之門。
一九四二年，桂林。我脫胎換骨地來到這個悠遠的年代，樸素?zé)o華地穿過那些大街小巷。名若其人，我的名字叫廖靜文。當(dāng)時我所工作的文工團常常到各個地方去進行抗日義演，但是因為某種原因，我已決定離開。
有一天，我在閱覽室的報紙上，讀到重慶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籌備處在桂林招考圖書管理員的消息。不知為什么，我強烈地被它吸引了，急忙抄下報名的日期和地點，打算去報名應(yīng)考。
我極其順利地通過了筆試，被通知口試的共有三人，我是第一個被叫進去口試的。主持口試的是徐悲鴻先生，雖然他當(dāng)時只有四十多歲，卻已兩鬢如霜。他身穿一件深藍色的棉袍，臉上的輪廓優(yōu)美，彎彎的濃眉下，閃著一雙好看的深思的眼睛。
“請坐�！毙毂櫹壬娢疫M來，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說。
我怯怯地坐下來。徐悲鴻用溫和的聲音說：“在筆試中，你的成績是第一名�！蔽业哪樆鹄崩钡�，在這位舉世聞名的畫家面前，我羞澀得像個小學(xué)生。經(jīng)過一系列的詢問，最后徐悲鴻先生鄭重地對我說：“我們決定錄取你，因為你的成績最優(yōu)秀�！�
“天涯海角覓知音，紛紛擾擾終一人。纖指撫琴心曲送，只為與君共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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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每天早上我都去七星巖，幫助徐悲鴻先生整理他的藏書和藏畫。清理書畫的最后一天，大家為完成了清理工作而感到輕松愉快。中午，徐悲鴻先生請我們在一家小飯館吃飯。我發(fā)現(xiàn)他吃完了一條鯽魚，骨刺仍像一條魚一樣完整地擺在桌上。我感到徐悲鴻先生的心情不錯，便乘機向他提出想與一位好心的同學(xué)去陽朔的愿望。沒想到他欣然應(yīng)允，還答應(yīng)與我們同去。
從桂林去陽朔，水路行舟需要一天半。鉛色的天空布滿烏云，如絲的細雨在輕輕飄灑。船夫撐起長長的竹竿，船身便向江心緩緩移動。漓江兩岸沉浸在煙霧般的雨幕里。透過迷蒙的雨幕，我看見兩岸拔地而起的一座一座峰巒，披著碧綠的輕裝，就如同無數(shù)窈窕的仙女，以各種不同的姿態(tài)，佇立在江邊，倒影映在清澈如鏡的江水中，現(xiàn)出迷人的詩情畫意。我和我的女友放眼觀賞漓江兩岸美麗如畫的風(fēng)景，周圍十分寧靜，只有船槳撥水的聲音有節(jié)奏地在我們耳畔回響。
雨終于停了。低垂在頭上的烏云已逐漸消散，一抹溫暖的陽光快活地照射在我們的小船上。美麗的漓江在我們面前一直伸展開去，靜靜地流著。在那清澈透明的水面上，微波一個追著一個向前蕩去，燦爛的陽光將兩岸林立的峰巒染得更加青翠欲滴。遠處是遼闊的田疇，可以望見三三兩兩的農(nóng)民在舉鋤勞動。
遠處的房舍升起縷縷炊煙。藍色的透明的天空染上了一小片金燦燦的晚霞，太陽漸漸沉落到那些峰巒后去了。在這寧靜而美麗的黃昏，我與女友唱起了《夢幻曲》，我們的歌聲像長了翅膀一樣，輕輕地飛翔。江水也好像在傾聽我們的歌唱，它仿佛流得更平靜而緩慢了。這是一支感情豐滿、旋律優(yōu)美的曲子，徐悲鴻先生凝神地諦聽著，他那深沉的臉上露出感動的神情，唇邊浮起了溫淳的淺笑。
船家夫婦端上了簡單而粗糙的飯菜，香噴噴的芋頭和綠油油的青菜都富有田園風(fēng)味。我們邊吃邊談話，在笑語盈盈中，都十分愉快。飯后，我們上岸散步，踩著那被雨水打濕的松軟土地，聞著樹木散發(fā)出來的清香，感到心曠神怡。
第二天清晨，我們的小船又撥水前進了。徐悲鴻先生站在船頭，張開雙臂，好像在擁抱這無比美妙的清晨。他馳目騁懷，仿佛要將祖國美麗的河山，都畫在他心上似的。
我們的小船終于在陽朔靠岸，我們歡快地跳上岸。徐悲鴻先生也掀起棉袍的下擺，縱身一躍，跳到河岸上，動作和我們一樣輕捷。陽朔在山環(huán)水繞中，顯得恬靜而優(yōu)雅，宛若一幅精美的畫卷。
“綿綿春雨細如針，楊柳飄飛撩客魂。輕泛小舟橫笛吹，聲聲喚取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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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后，我和徐悲鴻先生一起，攜帶著沉甸甸的書籍，踏上去重慶的旅途。我們在黔桂鐵路的列車上，兩側(cè)是一望無際的田疇和山脈，天空晴朗，太陽好像變得更加溫暖，大自然已經(jīng)透露出春天的氣息。
我的心跟隨著火車奔馳，車窗外一個一個的小站在飛快地掠過去。孤單的農(nóng)舍冒著炊煙，池塘和稻田像一塊一塊的鏡子，在陽光下發(fā)亮。農(nóng)民吃力地趕著耕�！鋈�，列車駛進了隧道，它猛烈地震動著，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隆隆聲，汽笛高聲地吼叫著。不多時，它又像一條巨龍似的，飛快地鉆出隧道，噴吐著黑色的煙霧，繼續(xù)向前奔馳。兩側(cè)是無窮無盡的山峰。
我憑窗眺望，漸漸困倦起來，為了驅(qū)除瞌睡，便輕輕哼起歌來。想不到我的歌聲驚動了正在看書的徐悲鴻先生，他輕輕的合上書，抬起有些疲倦的眼睛看著我。
“先生，你也喜愛音樂吧？”我停止了唱歌。
“噢，很喜愛。”他微笑著說，“我在巴黎最窮困的時候，寧愿餓肚子，也不愿放棄一場好的音樂會�！�
“唱啊，”他催促地說，“你接著唱啊！”
我羞澀起來。想到徐悲鴻先生一定聽過許多著名歌唱家的演唱，我怎么好意思再唱下去呀？我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臉是紅紅的。
“先生，”我急忙轉(zhuǎn)換話題，“你愛美術(shù)一定勝過愛音樂吧？”
“那當(dāng)然�！彼患偎妓鞯鼗卮�。
“那你是怎樣成為一個畫家的呢？”我開始喋喋不休了。
“這個問題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明白的。”他好像不知從何說起。
“先生，那你可以談?wù)勀愕娜松?jīng)歷嗎？”我執(zhí)著得像個非要吃糖不可的孩子。
徐悲鴻先生的面容變得嚴(yán)肅起來，沉思了一會兒，便像掀開一本書似地談起了他的過去。
“我出生在一個貧寒的家庭�！彼_始述說。
“是城市嗎？”我問道，但立即為自己的饒舌而發(fā)窘了，因為我看見徐悲鴻先生微微皺了一下他那雙又黑又粗的濃眉，似乎不愿我打斷他的話。
“不，是在鄉(xiāng)村�！彼耘f溫和地回答了我，“是在江蘇省宜興縣屺亭橋鎮(zhèn)……”
他的述說將我?guī)У搅孙L(fēng)光旖旎的江南水鄉(xiāng)。在我面前出現(xiàn)了他慈祥的父親、勤勞的母親、鄉(xiāng)村小鎮(zhèn)上那些樸實而善良的人們……我仿佛看見了他苦難的童年。
他還講述了他曾經(jīng)流落在上海的往事。當(dāng)時他唯一的求職希望在瞬間破裂，這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再也無法忍受，準(zhǔn)備在滾滾不息的黃浦江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奔騰而混濁的江水洶涌地沖擊著江岸，發(fā)出沉重的響聲。徐悲鴻先生感到呼吸困難，渾身像著了火，有一種燃燒般的痛楚。他猛力扯開衣襟，讓無情的雨打在自己的胸脯上。當(dāng)一陣寒冷的顫栗從他的腳跟，慢慢傳布到全身時，他才清醒過來。他想起了父親臨終時的教導(dǎo)，想起了自己的責(zé)任和曾經(jīng)有過的壯志……低聲對自己說：“一個人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能自拔，才不算懦弱�。 薄�
也許這是我今生聽到的最真實、最動人的故事。它強烈地感動了我，一滴淚水輕輕地從我的眼角流下來。我背轉(zhuǎn)身去，悄悄地將淚珠擦去。徐悲鴻先生回顧地說：“生活就是這樣嚴(yán)峻，如果你不去戰(zhàn)勝困難，困難就會吞沒你�！�
在認識徐悲鴻之前，我的靈魂孤獨而憂郁。我不禁想起自己曾作過的一首詩：
極目孤帆遠，無言上小樓。
寒江沉落日，黃葉下深秋。
風(fēng)厲防浸體，云行亂入眸。
不知天地外，更有幾人愁。
如今在這位偉大的畫家面前，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悲戚心情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霧里有花花自染，云中藏月月迷亂。琴瑟之聲聲聲絕，如是溫暖如是寒。嘆情長，哀紙短，此時情緒此時天。霜落滿地?zé)o人問，夜色已盡不成眠。”
（四）奉獻
到了重慶，我除了將徐悲鴻先生帶回來的那些書籍編成目錄，制成卡片以外，空余的時間便經(jīng)常去看徐悲鴻先生作畫。有時，也替他研墨、鋪紙，當(dāng)他的助手。他在工作之余，也給我講些繪畫和書法知識，像一位老師一樣誠摯地教導(dǎo)我，我的生活變得豐富而充實起來。
徐悲鴻先生每天都要去中央大學(xué)教課。清晨，他步行去嘉陵江畔，在小攤上買兩個烤白薯當(dāng)早餐，然后坐渡船過江，再步行至沙坪壩中央大學(xué)上課，直至中午返回。午飯后，他從不午休。他說：“正午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光，用來睡覺未免太可惜了。”因此每次午飯后他總是作畫，晚上他也經(jīng)常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埋頭作畫。他的生活緊張得如同上足發(fā)條的鐘擺，一刻也不停息。我工作在徐悲鴻先生身旁，一天比一天加深對他的尊敬。有時，我看見他洗自己的衣服，或釘失落了的鈕扣，同情和憐憫便在我心里浮動。
當(dāng)徐悲鴻先生感覺特別勞累的時候，我們便會在晚餐后出去散步、漫談，聽奔流的江水低唱，任溫和的晚風(fēng)吹拂，這是他一天辛勤工作中唯一的休息。他常常談起時事、戰(zhàn)爭和對國家前途的擔(dān)憂。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美國積極參戰(zhàn)，但我們的戰(zhàn)線仍然不斷后撤。他那不愿離開家鄉(xiāng)的老母已杳無音訊。有消息說，她在日軍占領(lǐng)家鄉(xiāng)時死去，這使他非常悲痛與懷念。有時他也談起他過去艱苦的學(xué)習(xí)生活，在貧困中的煎熬。
徐悲鴻先生還跟我說起令他記憶猶新的一件事：一九二一年春，徐悲鴻先生在法國留學(xué)，當(dāng)時巴黎正在舉辦一場規(guī)模盛大的全國美術(shù)展覽，展出了法國當(dāng)代許多名家的作品。開幕的那天，徐悲鴻先生從早至晚流連于會場，仔細觀摹、比較，從早晨至黃昏，竟未進食。他完全忘記了饑餓，直到走出會場，才發(fā)現(xiàn)外面飄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一陣凜冽的寒風(fēng)向他襲來，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由于沒有大衣，他冷到渾身哆嗦。這時，他才感到饑餓難忍，只有迎著風(fēng)雪，急步回家。途中，他腹痛如絞，慌忙靠在路邊的墻上，才未摔倒在雪地。從此，徐悲鴻先生患上了終身未愈的腸痙攣癥。病發(fā)時，激烈的疼痛使他難熬難忍，面頰和嘴唇都因此失去血色，變成可怕的蒼白，但他仍然強迫自己作畫。他曾在當(dāng)時所作的一幅素描上寫道：“人觀覽吾畫，焉知吾之為此，乃痛不可支也�！�
“先生，您的毅力是驚人的。”我說。
“一個人如果沒有頑強的意志和毅力，便會一事無成。任何天才都需要勤奮。”隨后他又詼諧地說，“懶惰是索價極高的奢侈品，一旦到期清付，必定償還不起。”
徐悲鴻具有強烈的愛憎分明的性格，他的畫室掛著一幅用黃綾子裝裱的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獨持偏見；下聯(lián)是：一意孤行。如此鋒利的言辭，表明他不愿與國民黨政府的當(dāng)權(quán)者同流合污，徐悲鴻先生如此堅決的態(tài)度曾無數(shù)次地受到過國民黨的威脅與迫害。
抗日戰(zhàn)爭愈加激烈，祖國和同胞在戰(zhàn)火中掙扎、呻吟。當(dāng)我看見徐悲鴻先生永不停歇地在藝術(shù)的領(lǐng)域為祖國揮灑熱血，不禁淚水漣漣：
一片殘陽柳萬絲，秋風(fēng)江上掛帆時。
傷心家國無窮恨，紅樹青山總不知。
（五）憐惜
一個初春的夜晚，大家都已熟睡了，我聽見他獨自在樓下散步。透過黯淡的星光，我看見他那微微有點彎曲的背影，在那里徘徊了很久，顯得凄涼且有些未老先衰。我開始感到，他心里有很多憂郁和痛苦。我不自禁地披衣起床，悄悄地下樓，走到他的身后。
“先生，”我說，“夜這樣深了，你應(yīng)該上床休息啦。”
他驚訝地回過頭來：“噢，你起來干什么？”他似乎有點責(zé)怪我。
“先生，夜晚的露水會使你著涼的，而且明天一早，你還要去上課呢�！蔽覙O其認真地說。
他凝視著我。雖然，黑夜籠罩著他，但我仍看到了他臉上的憂傷。
“先生，你應(yīng)該有足夠的睡眠�！蔽矣謸�(dān)心地補上一句。
他的身子轉(zhuǎn)向我：“噢，知道了。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沒有，先生�！蔽艺f。但是，我沒有走開，仍站在他面前。我的雙腳已經(jīng)不聽我意志的支配。
“先生，”我極為誠懇地說，“我是那樣地尊敬你，你好像有什么痛苦，我為你感到難過�！�
他幾乎沒有使我覺察地輕微嘆息了一聲。
黑暗的天空上只有幾顆蒼白的星星在閃爍。夜更深了，空氣也變得更涼。露水打濕了我的頭發(fā)，我猛然打了一個寒顫，接著又打了一個噴嚏。
他如同突然驚醒過來，朝我看了一眼，催促說：“回去睡覺吧！”
“那么，先生，你也回去睡覺�！�
他點了點頭，我們各自回房去了。
但是，我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這是我到重慶后第一個不眠之夜。在認識徐悲鴻先生之前，我就對他無限崇敬。我從沒想過現(xiàn)實中的他是那樣的清苦與孤單，我多希望他能過上幸�？鞓返纳�，別再那樣的痛苦，不要無奈的嘆息。我心里翻騰著，竭力想尋找?guī)椭毂櫹壬霓k法。
“煙雨紅塵情難逝，只因相識又相惜。無情不似多情苦，此情綿綿無絕期�！�
（六）春寒
也許是夜里寒氣的襲擊，再加上失眠，第二天上午我覺得頭很沉重，全身乏力，體溫也突然升高了。我躺在被窩里打著寒顫。中午，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吃飯。
大家都來看我，只有徐悲鴻先生知道我為什么突然感冒了。他坐在我床頭的椅子上，看著我服了退燒藥片以后，仍沒有走開，還不時地用他那寬大的手掌放在我的前額上，測量我的體溫是否下降了。
他輕輕地對我說：“你的心太善良了，何必關(guān)心我的事呢？我已獨自生活了七年�！�
“但是，先生�！蔽彝菧睾偷难劬φf，“你不應(yīng)該這樣孤單地生活，昨天夜里，我看見了你心里的痛苦�！�
“這算不了什么。工作忙的時候，就會完全忘記個人生活中的不幸和痛苦�！彼麎旱土寺曇簦駥ψ约赫f話，“當(dāng)然我也渴望有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侶生活在一起，但是，過去的教訓(xùn)總是留在我心里，找一個自己非常滿意的人是很困難的。我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不愿再經(jīng)受那些家庭的吵鬧和糾葛了�！�
徐悲鴻先生輕輕地把手放在我的前額，突然惶恐地叫起來：“你燒得燙人！我去叫醫(yī)生。”他幾乎是沖出了房門。
我開始感到暈眩，全身一陣陣地疼痛，眼前變成黑茫茫的一片，似乎有許多人影在我面前晃動。我在昏迷中仿佛聽見徐悲鴻先生在喚我，我卻發(fā)不出聲音……
這場病持續(xù)了十多天，我變得蒼白、虛弱。為了減少我的寂寞，徐悲鴻先生常常抽空到我的床前來，為我講述各種故事和各種見聞。他講得那樣地娓娓動聽，使我減少了疾病所帶來的痛苦。我每天都不知不覺地等待他來，只要聽到他那急促上樓的腳步聲，我的心便歡快地跳動起來。到后來，每當(dāng)我預(yù)期他該來而未來時，我便會由失望而變得焦燥不安。有一次，他從大學(xué)返回時已近傍晚，當(dāng)他急急地來到我的面前，我卻滿眶淚水。
“為什么哭？想家了嗎？”
“不是�！蔽业吐曊f。
“那是為什么呢？”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就為這個掉眼淚？唉，真是個孩子�！彼麘z惜而愛撫地說，“我在大學(xué)除了教課，偶爾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處理。以后我若來遲了，不許哭，要耐心地等待，知道了嗎？”他的眼里閃著歡悅的亮光，一面替我量體溫，數(shù)脈搏，檢查我的藥吃了沒有。
當(dāng)他看了看體溫表，高興地叫道：“你的體溫正常了！”于是，他坐下來，又開始給我講娓娓動聽的故事。
“風(fēng)聲聲，雨霏霏。玉蘭花瓣落，海棠滿天飛。凄凄笛音催腸斷�？嗫嘞嗨茧y忍淚�！�
�。ㄆ撸┐呵�
我的體力開始復(fù)原，漸漸能出門散步了。一個傍晚，徐悲鴻先生陪伴我沿著陡峭的石梯，走到嘉陵江畔去。晚霞像火一樣照亮著天空，在奔流的江面上跳動著閃閃耀眼的金光。
“多么美麗的畫面！”徐悲鴻先生十分愉快。
我舉目眺望這瑰麗的晚霞，感到大自然無限神奇，心里頓時充滿了柔情：“先生，我該怎樣感謝你的愛護和關(guān)懷呢？我將永遠像學(xué)生一樣尊敬你�！�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柔和的微笑：“不要說感謝我，如果要感謝的話，應(yīng)當(dāng)我感謝你。”他十分謙遜地說，“你為我做了許多工作�！�
“不，先生，那是我應(yīng)該做的。而且，我做得太少，而我得到你的關(guān)懷太多，這是無法抵消的�！�
他溫存地看著我：“你的心地純潔善良，你的感情樸實無華，我為你而感動�！�
“先生，”我滿懷熱忱地說，“我愿在你身邊，盡力做我能做的一切�！�
我的話使他變得激動起來。“靜，”他第一次如此親切地叫我，“這些天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冥冥中，有人將你送到我的面前。我是如此地依戀你，你似乎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彼麑挻蠖鴿駶櫟氖志o緊地握住我的手。
“先生，”我有些驚慌地說，“我也情不自禁地依戀著你了，你在我心中打開了一個新奇的世界，但是……”我說不下去了。
晚霞已漸漸隱沒，夜的密網(wǎng)輕輕地撒下來，月亮從山后面升起來了。
“但是，你要說什么呢？靜�！彼麥厍槊}脈地望著我。
我沒有勇氣說下去，想到這將刺傷他的心，我只好沉默不語。
他放開了我的手：“靜，我替你說吧：”但是，我不能愛你，做你的妻子。‘是不是？“他聲音發(fā)顫，憂郁的眼光凝視著我。
“是的，先生，請你原諒我�！蔽掖瓜卵劬φf。
“為什么要說原諒呢？你是無可指責(zé)的。我曾反復(fù)考慮過，我今年四十八歲了，比你年長二十八歲，我原不應(yīng)該這樣要求你，但感情這東西卻往往出人意料。在個人感情上，我已壓抑多年了，沒有料到，終于在你面前傾瀉出來。你在我的身邊，好像在醫(yī)治我心靈的創(chuàng)傷。如此淳樸的你，讓我重新燃起了渴求愛情和家庭的欲望�！彼Ａ艘幌�，仿佛要把想說的話都咽回去。
我的眼睛潮濕了，淚水悄悄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淅淅瀝瀝，春雨下不停。夜過一半不成眠，雨急惹人更醒。風(fēng)兒絲絲纏綿，青絲寸寸難理。今夜幽思無邊，明日落花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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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鴻先生在成都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畫展。他的巨幅油畫《田橫五百士》、《奚我后》，巨幅國畫《愚公移山》、《九方皋》、《巴人汲水》，還有《自寫》都強烈地吸引著我，因為畫面上的人物都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它們以生動的形象，深刻的寓意，教育和鼓舞人民對光明的追求和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念。
他的國畫、油畫和素描都達到了造形準(zhǔn)確，用筆簡潔，取舍得宜，表現(xiàn)豐富的境界。特別是那筆墨奔放、造形優(yōu)美的奔馬，那細長而矯健的馬腿，飛舞的鬃毛和尾巴都強有力地描繪了飛奔的速度感。以昂揚的勇猛精神，給人以鼓舞。還有那引頸高叫的雄雞，預(yù)示著光明即將到來。那迎飛挺立的翠竹、蒼松、古柏，那不畏嚴(yán)霜的寒梅、小雀，都像抒情的詩篇一般，贊頌著高尚的情操，予人們以啟發(fā)和深思。
其中油畫《田橫五百士》取材于《史記》：田橫是齊國的后裔，陳勝、吳廣起義抗秦后，四方豪杰紛紛響應(yīng)，田橫一家也是抗秦的部隊之一。漢高祖消滅群雄，統(tǒng)一天下后，田橫不顧齊國滅亡，同他的戰(zhàn)友五百士仍困在一個孤島上。漢高祖聽說田橫很得人心，擔(dān)心日后為患，便下詔令說：如果田橫來投降，便可封王或侯；如果不來，便派兵去把島上的人通通消滅掉。田橫為了保存島上五百人的生命，便帶了兩個部下，離開海島，向漢高祖進發(fā)。但到了離京城三十里的地方，田橫便自刎而死，遺囑同行的兩個部下拿他的頭去見漢高祖，表示自己不受投降的屈辱，也保存了島上五百人的生命。漢高祖用王禮葬他，并封那兩個部下作都尉，但那兩個部下在埋葬田橫時，也自殺在田橫的墓穴中。漢高祖派人去招降島上的五百人，但他們聽到田橫自刎，便都蹈海而死。司馬遷感慨地寫道：“田橫之高節(jié)，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司馬遷推崇的是田橫能得人心和不屈的高風(fēng)亮節(jié)。徐悲鴻先生選取了田橫與五百壯士訣別的場面，著重刻畫了不屈不撓的激情。田橫面容肅穆地拱手向島上的壯士們告別，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沒有凄婉與悲傷，而是閃著凝重和堅毅的光芒。
油畫《奚我后》取材于《書經(jīng)》，描寫的是夏桀暴虐，商湯帶兵去討伐暴君，受苦的老百姓盼望大軍來解救他們，紛紛地說：“奚我后，后來其蘇�！保ù笠猓旱却覀冑t明的領(lǐng)導(dǎo)人，他來了，我們就得救了。）畫面描繪一群窮苦的老百姓在翹首了望遠方，大地干裂了，瘦弱的耕牛在啃著樹根。人們的眼睛里燃燒著焦灼的期待，那種殷切的心情，就如同大旱的災(zāi)年，渴望天邊起云下雨一樣。作品表現(xiàn)了徐悲鴻先生對國民黨政府的反動統(tǒng)治無比強烈的痛恨，而對苦難中的中國人民無比深切的熱愛。
國畫《愚公移山》描繪了一則寓言故事。它教導(dǎo)人們：只要有堅強的毅力，持之以恒，終能戰(zhàn)勝一切困難。當(dāng)時，正是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年代，但徐悲鴻先生堅信，中國人民以愚公移山的精神艱苦奮戰(zhàn)，一定能移掉壓在我們身上的兩座大山——封建主義和帝國主義，一定能取得抗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只見愚公白發(fā)長須，拄鋤而立，開山者體魄強壯，揮鋤掘石。整個畫面表現(xiàn)了那種艱卓的精神和強勁無比的力量，給人們以巨大的鼓舞。
國畫《九方皋》取材于《列子》中的一個故事：春秋時代，有個姓九方，名字叫皋的人，很有識馬的本領(lǐng)。有一天秦穆公對以相馬聞名的伯樂說：“你的年紀(jì)已經(jīng)很老了，兒孫中有沒有可以繼承你的本領(lǐng)的人？”伯樂嘆息道：“我的子孫中有能識馬的，但沒有能識千里馬的。我有一個朋友，名叫九方皋，他雖是個挑柴賣菜的苦力，但識馬的本領(lǐng)，不在我之下�！鼻啬鹿犃�，非常高興，便叫九方皋為他物色一匹千里馬。九方皋在各地跑了三個月，看了無數(shù)的馬，最后，才找到他所中意的一匹黑色雄馬。他回來見秦穆公，穆公問道：“你找到的馬是什么顏色？是雌是雄？”九方皋答：“黃色，雌的�！蹦鹿唤笫銓Σ畼氛f：“九方皋連馬的顏色、雌雄都不能辯認，如何能識別馬的好壞呢？”伯樂喟然嘆息道：“九方皋在觀察馬時，是見其精而忘其粗，見其內(nèi)而忘其外。見其所見，不見其所不見呀！”秦穆公聽了，令人騎上這匹黑色的雄馬試驗，果然是匹天下最好的馬。徐悲鴻先生有感于這個動人的故事，正是由于他親眼看到了在國民黨政府統(tǒng)治下，大量人材被壓抑、被埋沒的現(xiàn)狀；也是由于他親身感受到要提攜一個有才華的人是何等的艱難；同時，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為生活所迫幾乎投江自盡的悲慘經(jīng)歷……所有這一切，都強烈激發(fā)著悲鴻創(chuàng)作的欲望。
國畫《巴人汲水》描繪的是山城重慶。重慶是個依山而筑的城市，房屋層層上升，街道也是上上下下的斜坡，有層層而上的石梯。當(dāng)年徐悲鴻先生住在沙坪壩，常�？匆娫S多人用雙肩挑水，爬越百丈以上的階梯，將一擔(dān)水送上岸來。這種艱苦的勞動，深深觸動著藝術(shù)家的同情心。徐悲鴻先生經(jīng)過長時間的仔細觀察，創(chuàng)作了國畫《巴人汲水》。這幅國畫深刻地描繪了勞動人民的艱辛。他還在畫上題了一首詩：
忍看巴人慣擔(dān)挑，汲登百丈路迢迢。
盤中粒粒皆辛苦，辛苦還添血汗熬。
國畫《自寫》抒寫了他對國難家愁的憂憤和對光明的憧憬。畫面上，他站在兩棵巨大的古柏下，遙望遠方。腳下是亂石、流水、幽蘭。在畫的左上角也題了深沉的詩句：
亂石依流水，幽蘭香作威。
遙看群動息，佇立待奔雷。
畫展結(jié)束之后，我和徐悲鴻先生瀏覽了成都的杜甫草堂。這是杜甫于公元七五九年來成都居住過的地方，是一座具有民族風(fēng)格的建筑。寬闊的庭院里，小橋溪水，翠竹掩映，十分秀美。我們緬懷詩人，頓生感觸。徐悲鴻先生非常喜愛杜詩，他還曾畫過多幅《少陵詩意》的國畫。像詩人一生坎坷的遭遇一樣，草堂也歷盡滄桑，幾度傾頹，又幾度修葺，人民始終紀(jì)念著他。徐悲鴻先生在杜甫草堂前深有感觸地說：“杜甫留下的大量詩篇便是不朽的傳世之作，他把這些美麗的花朵灑向人間，百世留芳�！焙笞鳎�
天地何時毀，蒼然歷古今。
平生飛動意，對此一沉吟。
（九）爭春
愛情的羽翼不知不覺地在我與徐悲鴻先生之間飛翔，但是它帶給我的并非幸福和快樂，而是無盡的焦慮、彷徨和痛苦。我知道，我們彼此都在作強烈的自我斗爭。
有一天，當(dāng)我照常替他清理畫案后，又默默地為他研墨時，他忽然嘆息地說：“靜，如果時間能如人意，讓我年輕十歲，而你長大十歲，那該多么好��！”我從他那低沉的聲音里聽到了強烈的壓抑和痛楚，淚水又從我的眼眶里涌出，我低聲啜泣起來。
他連忙用他寬大的手掌溫存地撫摸我的頭發(fā)，又掏出手帕來，輕輕地為我拭去眼淚，像長輩安慰一個孩子一樣：“不要哭了，以后我們不再談起這件事，讓我們回到陽朔的小船上去吧！就如同我們剛剛認識不久那樣�！�
“先生，”我望著他的眼睛，“如果在我平淡的一生中曾經(jīng)有過美妙的回憶，那就是從去陽朔的小船上開始的�！�
幾天之后，一個沉悶而炎熱的夜晚，我獨自一人朝江邊走去。徐悲鴻先生曾經(jīng)對我說過，飯后與我一同出去散步，是他艱澀生活中美妙而奢侈的享受。而這次，我沒有叫他。
我靜靜地坐在江邊沉思默想，絲毫沒有聽到狂風(fēng)的呼嘯和遠處的雷鳴。突然，一道青色的閃電劃破了黑暗的江面，轟隆轟隆的雷聲猛然震響起來，幾滴很大的雨點落在我頭上，接著便是傾盆大雨。我在風(fēng)雨中狂奔，泥濘將我從陡峭的石梯上摔下來。我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努力掙扎著爬起來，但接著又跌倒了……就在這時，我聽見風(fēng)雨中有個聲音在呼喚：“靜文！你在哪里？靜文！靜文！你在哪里？……”
這是徐悲鴻先生的聲音，充滿了那么多惶恐、那么多焦急和那么多愛的聲音。這個聲音，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都能清晰地聽見。
當(dāng)徐悲鴻先生將我抱回室內(nèi)的時候，雨水沿著我的面頰、頭發(fā)和衣服不停地往下流淌。室外，傾盆大雨還在下著，狂風(fēng)凄厲地拍打著樹葉，發(fā)出嗚嗚的哀鳴。
“獨自把酒意茫茫，未飲愁穿腸。不知此時何時，身又在何方？天在飛，地在走，人在墜。誰愿品這，百年孤獨，千年憂傷？”
（十）圓夢
自那個風(fēng)雨之夜起，我們照舊每天見面，我照舊從他眼里看到那不變的關(guān)懷和愛。
有一天，我輕輕地勸他去找一個合適的伴侶。他平靜地說：“靜，感情這個東西就是如此神奇，當(dāng)我眼中還有你的影子時，我無法再去愛別人。你的感情是如此深沉、真摯、純樸，在你之前我從未感受過，這或許是世間少有的。”
“如果你有了愛人，我會默默地從你身邊走開，把我的位置讓給她�！蔽矣终f。
“靜，愛情之所以可貴，是因為它不能替代。如果現(xiàn)在有位天仙下凡，她將人間的美貌、德性、智慧集于一身，也不能替代你給予我的幸福。你知道嗎？靜！”
“先生，其實我已經(jīng)真真切切地愛上你了�！蔽覠o法掩飾我的羞怯與喜悅。
“那么，讓我們馬上結(jié)婚吧，靜。”雖然是在暗夜，但借著月光，我看見他那深澈的眼睛里閃著激動的光芒和淚水。接著他低聲說：“和一個比你大二十八歲的人結(jié)婚，你真的愿意嗎？”我聽得出，他的聲音里有著快樂和興奮，也有憂慮和不安。
“愿意。先生，我已一步一步跨越了年齡的障礙，我愿意為你和你的工作奉獻我的一生�！蔽覐娏业馗袆又盐业念^緊緊地靠在他那堅強、穩(wěn)重的肩膀上。
這是暮春溫暖的夜暖，月白風(fēng)清，嘉陵江的江水輕輕地愉快地閃爍著，大自然呈現(xiàn)著一片柔情。
我們攜手同行，一同爬上那陡峭的石梯。月光如水，微風(fēng)甜蜜地在我們身邊低語。
“幾越黃昏覓故人？飛花似雪幻如真。秋波漾月影紛紛。昔日從無歡樂聚，今宵只有眼前人�；隊繅衾@總為君�！�
（十一）隔世
我終于跟徐悲鴻先生走到了一起。就在那一刻，我所在的時光隧道已不能繼續(xù)前行。我毫無力氣地隨它回到了二零零三年，心里一片悵然。剛從那個虛幻又真實的世界回來，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在夢與現(xiàn)實之間，我試圖去抓住那逝去的歲月。
在夢里，我與徐悲鴻先生在桂林相遇�，F(xiàn)實中，我曾對桂林的山水流連忘返。如果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除了給他吟唱《夢幻曲》，還會用吉它為他獻上一曲《激流》。我要讓他知道，只有與他相遇，我的生命才可以激起絢麗的浪花。
如果真的可以與他相遇，我就可以懂得更多的知識，可以聽他講更多動人的故事。他的胸懷是那么的博大，他的愛情是那樣的深沉。
我與徐悲鴻先生的愛情故事發(fā)生在山城重慶，而重慶與我所在的城市成都近在咫尺。我也曾坐在嘉陵江邊，凝望那滔滔的江水。永不停息的長江水呀，可曾記得當(dāng)年我與徐悲鴻先生含情脈脈、四目相碰的那一刻？可曾聽見他曾與我如歌如樂的輕聲細語？可否感到我與他在亂世的夜晚那激蕩胸懷的心跳？隱隱約約，我仿佛聽到徐悲鴻先生近乎瘋狂的呼喊：“靜文！你在哪里？靜文！靜文！你在哪里？……”我淚流滿面。
當(dāng)年我曾與徐悲鴻先生游覽過成都杜甫草堂，而我的家就住在杜甫草堂旁邊。大詩人杜甫憂國憂民，曾寫過《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表達了詩人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而徐悲鴻先生在那個腐敗動亂的年代，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美術(shù)事業(yè)，用自己的靈魂譜寫著愛國之歌。
我不是廖靜文，為什么我的心會跟她那么相似？那只是一個夢，為什么我的魂已永遠留在那里？
我以最虔誠的心愛著徐悲鴻，也以最虔誠的心愛著廖靜文。兩個真實的人激蕩著我的靈魂，演繹著我的夢想。
我要感謝那把閃亮的鑰匙，把我?guī)У搅四莻�美麗的時空；更要感謝那場驚世的戀情，讓我接受了一場純凈的洗禮。
“白萍洲頭望明月，越圓越殘缺。夜夜思君不見君，情與世隔絕。灞陵橋邊聽秋風(fēng)，愈夜愈無邪。落花流水杳然去，為愛凄絕美絕。”
后記：
為了較真實地反映著名畫家徐悲鴻先生的愛情與事業(yè)，本文參考了《徐悲鴻一生》（廖靜文著）。作為徐悲鴻與廖靜文的仰慕者，我曾與廖靜文女士有過一面之緣。當(dāng)年她在成都舉辦了一場徐悲鴻先生的畫展，凡觀看展覽的觀眾都能獲得她的簽名留戀。當(dāng)我親眼看著她認真地為我簽名，我多想向她表達我對她與徐悲鴻先生的喜愛之情啊，結(jié)果卻因年少羞怯只在心里默默地與她道別。
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六日，徐悲鴻先生因高血壓發(fā)作而與世長辭。歲月流逝，廖靜文女士已是一位老人。每每想到她，我的心便會感到一種無限的親切與溫柔。這篇以參考資料為主的文章旨在以一顆平凡的心去追憶一個偉大的人，我渴望以這種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的方式，讓更多的人來緬懷這個偉大的繪畫藝術(shù)家。徐悲鴻先生為中國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為中國的美術(shù)教育事業(yè)做出了不朽的貢獻！
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常常做出一個不可能的設(shè)想：倘若徐悲鴻先生在有生之年能多為自己的健康著想，并適當(dāng)減輕日常工作的強度，也許不會那么早地離開深愛他的靜文。為什么徐悲鴻先生可以給廣大群眾那么多的摯愛，卻不分一點微薄的關(guān)心給自己？徐悲鴻先生在臨走之前很想吃西瓜，由于季節(jié)原因，西瓜已經(jīng)很少。廖靜文女士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終于買到了一個西瓜，但是當(dāng)她回到徐悲鴻先生的身旁，他已離開人世。想到這里，我已熱淚盈眶。
但愿我最誠摯的祝福能通過鳥語花香傳給遠方的廖靜文女士，愿終生美麗的她健康常在，萬樹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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