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勿忘我 若楓以前是不喜歡勿忘我的。那種小小的不起眼的紫花串兒,在她看來形狀細(xì)微得簡直不能叫花,枉擔(dān)了這么一個詩意的名字。 讓她改變看法的是峰送的那束花。 峰是若楓的同事。若楓從學(xué)校畢業(yè),報到上班還沒幾天,就發(fā)現(xiàn)峰對她好得出奇。 若楓不為所動,因為她心里裝著凌。凌是若楓的同學(xué),若楓收到的第一束花就是凌送的。那時他們的友誼剛剛建立起來,凌并不是借那束花表示愛意。 凌后來也沒有明確地表示愛意,但是他們的情誼在一帆風(fēng)順地發(fā)展著。誰都知道他們是很要好的朋友,只不過還沒公開。三年來,若楓一直享受著這種介于友情與愛情之間的感覺,在她看來事情總會有一天會明朗化的,因為凌對她有過不少暗示。 凌在畢業(yè)前的那個學(xué)期暗示得最多也最明顯。他不止一次地說要送花給若楓,但忙忙碌碌地始終沒有送成。凌是外省生,為了留在廣東他花了很多時間去打通關(guān)節(jié)。 若楓把這看成為了她的緣故,她期待著他們的故事在畢業(yè)后翻開新的一頁。 但畢業(yè)后他們總是沒空見面。開始時是若楓要培訓(xùn)、出差,后來是凌接了大項目,忙碌中偶爾通通電話也不敢再相約見面了,因為都不能確定什么時候有空。 沒關(guān)系。若楓相信三年的默契是不會被兩個月的阻隔沖淡的。即使有空,她也沒想過要去找凌,因為凌可能沒空,而且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凌先來找自己。 三年了,總是這樣的。放完假開學(xué)了,凌總是先過來找若楓。 要不是峰,若楓是想不到去找凌的。 那天峰拎著一盒月餅敲開若楓的門,若楓才意識到中秋節(jié)快到了。峰的表白并未打動若楓,她不相信剛認(rèn)識不久的同事會對她有多深的了解,或者說這份感情有多可靠。 峰說:"我只是喜歡你,沒有別的目的。" 這反而有此地?zé)o銀之嫌。單位正準(zhǔn)備集資建房,趕在2000年以前搭上"末班車"。依慣例,結(jié)了婚才能分房。 若楓所在的部門里,沒結(jié)婚的女孩就她一個。 若楓淡然而堅定地拒絕了峰,同時深深地想念起凌。她決定中秋節(jié)到凌那里去,給他一個驚喜。 再沒有一個恰當(dāng)?shù)脑~能全面地概括出若楓那一瞬的心情。凌的身邊跟著一位女孩,女孩手中執(zhí)一束美麗的紅玫瑰。女孩臉上的甜蜜、幸福和凌臉上的尷尬、歉疚明白無誤地揭示了他們的關(guān)系。 若楓不動聲色地打趣著凌,畢竟是好朋友嘛。心里卻一遍遍地想著凌在畢業(yè)前對她說的話: "給你送了花后,這么多年沒給女孩子送過花,還得再給你送一回才有感覺。" 三年感情,原來真的敵不過兩個月的阻隔。若楓借口單位有活動,中秋夜匆匆獨自踏上歸程?粗鞘卸荚趫F(tuán)圓,她感到從未有的孤單。 峰在兩天后闖進(jìn)她的宿舍:"你這兩天情緒不對,是因為我嗎?" "噢不,你太多心了。"若楓苦笑。三年的朋友還不如相識兩月的同事關(guān)心自己的情緒,不是不感動的,但峰也未免高估他的影響力了。 峰送她一束紅玫瑰。若楓捧著花百感交集,本來送花的該是凌。但有什么要緊呢?凌可以不聲不響就追了那個女孩,若楓為什么不能接受峰呢?起碼拍拖沒有空間的阻隔。 而且峰還懂得過問她的情緒及送花。 而且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也顯得機不可失。 若楓終于明白為什么許多在校園里眼高于頂?shù)呐厴I(yè)后都不聲不響地嫁給了在學(xué)校看起來是那般平庸的人。 中秋節(jié)過后若楓和凌一直沒有聯(lián)系。如果他們本來是純友誼的關(guān)系,若楓可以罵他重色輕友。但若楓知道不是,她知道她和凌之間,至少有一個會有做賊心虛的感覺。 若楓心淡了,她經(jīng)過慎重考慮,退回了峰的紅玫瑰。不管怎樣,心虛的不會是她了。凌是凌,若楓是若楓,他們是不同的。 峰很有風(fēng)度地表示不再打擾若楓,卻留下了一束勿忘我。紫色的小花串,細(xì)碎地張開一簇簇輻射狀的花蕾,花簇的中心還長出一點點白亮的花心。形狀是很細(xì)小很不起眼,那彌漫的紫藍(lán)色卻又亮又深,而且經(jīng)久不褪。這耀眼的紫色濡濕了若楓的心,她頓時明白,這花就應(yīng)該叫勿忘我,勿忘我就該是這樣的。 微小而樸素,卻具有最能穿越心靈的色彩和最能穿越時光的鮮度,也只有勿忘我才能名之了。它永遠(yuǎn)像那顆因為不被注意而滿盛憂郁的心,默默地陪襯著鮮紅艷麗的玫瑰。玫瑰凋謝很快,勿忘我卻總是不敗的?上г僭趺床粩,也是不起眼的,因此只好用微弱的聲音輕輕呼喚:勿忘我,勿忘我…… 若不是因為峰,若楓是不會喜歡上她從前一直忽略了的勿忘我的。但現(xiàn)在,她常常自己去買勿忘我。房間里,總是插著一束憂郁的小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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