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guān)鏈接金匣全幅敞開,繼續(xù)低聲地講述——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情不止風(fēng)與月)綿長的歲月給予她的,只有人間的萬種丑惡她的身后是一片荒原,直到他走過來說——“苦,我陪你;死,我陪你。”從今以后,她不再是一個人他們攜手站在同一片杳無人跡的黑暗中 然而,?這生命的幕布后——他在萬人矚目中高不可攀她卻只是人群中的一粒塵中塵他們之間有什么可能?即使這是千真萬確的愛,她也要親手將它殺死······ 自后就是潮水一般的兵丁, 他們?nèi)拥袅耸掷锏奈淦,向待死的皇室沖過去。 第六章點絳唇 自今而后,青田屬于齊奢。 即便她在九十九地之下,他在三十三天之上, 也沒有一絲妨礙。愛,原是通天塔。 第七章醉太平 她把肢體與靈魂全部交給他,淚水奔涌而下。 他與她的每一次交合, 都是賜還這麻木的娼妓,一副潔凈敏感的處子身。第五章定風(fēng)波第一個,跟著第二個、第三個·····自后就是潮水一般的兵丁,他們?nèi)拥袅耸掷锏奈淦,向待死的皇室沖過去。 第六章點絳唇自今而后,青田屬于齊奢。即便她在九十九地之下,他在三十三天之上,也沒有一絲妨礙。愛,原是通天塔。 第七章醉太平 她把肢體與靈魂全部交給他,淚水奔涌而下。他與她的每一次交合,都是賜還這麻木的娼妓,一副潔凈敏感的處子身。 第八章賀新郎世上的姻緣原如此,有的,是人們傾舉國之力來促成;有的,則是傾舉國之力來拆散! ∮辏c點滴滴地落上了山間的小亭。山以皺、漏、瘦、透的太湖石壘成,亭飛六角,斗拱掛落,名曰“玉壺”。玉壺亭中幽幽倚坐著一位佳人,佳人卻無那冰心一片,只有好一場跌宕風(fēng)光! ∠銐郯V目望雨,看每一滴雨珠有去無回,似人生。她的人生起始于四個字:揚州瘦馬。揚州是古來的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xiāng),瘦馬指的是清瘦苗條的妙齡女子,皆來自貧家,自小被人伢子買去授以從琴棋書畫至記賬管事的百般淫巧,他日再賣予富商為妾。 香壽是瘦馬中的千里駒。她是遺腹子,原籍淮南,母親改嫁,就將還在襁褓中的她給了位以“養(yǎng)馬”為生的“干媽”。干媽見其母標(biāo)致異常,遂將香壽居為奇貨,竟當(dāng)作大戶人家的小姐嬌養(yǎng)。香壽長到十三歲,不負(fù)重望地出落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頭一遭下繡樓,見了個下巴溜光的老頭子。干媽就強迫她在這老頭子面前除去衣衫,真像一匹馬一樣,被他干巴巴地檢查手、腳、口齒、雙乳、腋下、兩腿間的私處??一切。老頭子走后,香壽羞得又哭又鬧,干媽卻樂得拍手彎腰,“哭吧哭吧,只管哭個夠,后半輩子可就只有你笑的了。你知道干媽替你尋了什么人家?告訴你,天底下除了皇上,就是他!” 上路后,香壽才得知那老頭子名叫應(yīng)習(xí),是皇宮中司禮監(jiān)掌印大太監(jiān)的心腹,奉上司之命尋找一件“禮物”,用以討好新當(dāng)權(quán)的攝政王。香壽就這樣跟著應(yīng)習(xí)輾轉(zhuǎn)萬里,而跟著她的則只有老家一位姚姓的奶媽。來到北京城的第七個夜晚,從小到大都和她寸步不離的姚奶媽被帶走了,她一個人被安放在一張大得沒邊沒沿的螺鈿雕彩漆大拔步床上,身上裹著層薄薄的鴛鴦被,每一次因緊張微動而產(chǎn)生的窸窣聲都更加使香壽感到自己是一件被裝進錦匣、卷入綢包的禮物,等待著被拆開。隨后,有了一陣很特殊的步履聲,和一雙拆禮物的手! 〈稳眨銐劬捅灰豁斝∞I抬入了攝政王府。長達(dá)半個夏季,她是滿府姬妾中最受寵的。秋天來臨時,她懷孕了,不過香壽并無半分的喜悅,因為攝政王有個很古怪的規(guī)矩:每次行房畢,都會有虔婆推拿女方的后股穴并喂下湯藥,不令結(jié)胎。是姚奶媽費盡了手段賄賂主事太監(jiān),才可令香壽偶爾躲過。然而有一則流傳甚廣的說法,說之前的一位妾妃“意外”懷孕后又拒不服用墮胎藥,竟被人生生地踹腹落胎。因而香壽懷抱著犧牲的悲壯,慟哭、磕頭。面前的高桌大椅后是久久的沉默,沉默后,傳來了一聲嘆息,再傳出的就是:瘦馬香壽被獲準(zhǔn)留下胎兒,并將被晉封為世妃! 〉銐凼悄菢幽贻p,太年輕了,無知而無畏。姚奶媽在她耳邊日夜不停地煽風(fēng)點火,終使她理智盡失地覬覦起一樣萬萬不應(yīng)覬覦之物:正妃大位。自攝政王十七歲喪妻,這個位子就一直虛懸。姚奶媽告訴香壽,論出身,她無論如何也比不過其他妃嬪,可她是唯一一個有人撐腰的!姚奶媽慈愛地?fù)嶂銐廴找媛∑鸬母共,撫著個漸圓漸滿的愿望,任何威脅到這個愿望的人,她說,都該被香壽視為眼中釘。一枚釘子是王嬪端兒,她受寵的程度僅次于香壽,另一枚釘子則是家族身份最尊貴的側(cè)妃馮氏。于是,借一次攝政王離京的機會,姚奶媽就替香壽動了手。直等前者歸來,香壽新拔過釘子的兩只眼仍是紅紅腫腫,看起來如同傷心欲絕:端兒在假山上的石階滑了腳滾落,活活摔死,隔了兩晚馮氏就暴病身亡,原來,是馮氏出于妒忌派人推端兒墜山,卻又熬不過良心的譴責(zé),驚悸冤魂索命而亡。在聆聽下人稟報的過程中,攝政王的一雙眼始終盯在香壽的臉上! 〉降靡归g,他來至她房中,在對面坐下,“壽兒,我曾經(jīng)非常喜歡你,喜歡到可以縱容你的小聰明,現(xiàn)在看來,恰恰是我的縱容害了你,這也許是我迄今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之一。不過你要知道,對于自己的錯誤,人都很健忘。你這么聰明,一定懂我的意思。”說完他就走了,沒再多看她一眼。第二天,太過心事重重的香壽并未留意到例行的安胎藥不一樣的味道,過了四個時辰,她就失去了將近五個月的成形男胎,并且自此后,也再未得到過任何一次受孕的機會。 千般的恩寵,一夜間煙消云散。府中管事的繼妃詹氏下令叫香壽“靜養(yǎng)避世”,香壽從云端跌落到永巷,開始了幽居生活。她一度花香鳥語、人言喧囂的院落中,落葉堆了幾尺厚,冬來,花枯樹死,炭冰火冷。曾親如姐妹的妃嬪、殷勤備至的仆婢在經(jīng)過這座院子時都掩鼻而過,好像在躲避著麻風(fēng)病人。香壽曾把珍貴的銀裘隨手撂在炭火上,一燒好幾個洞,現(xiàn)在,她只希望能有一件棉花稍厚實些的夾襖。她曾嫌蟹粉酥太油、茯苓膏太膩,一把掃翻了銀花碟,現(xiàn)在她卻因饑餓而徹夜哀哭,叫使女去廚房討點兒冷飯,使女的臉色比飯菜還要冷,“主子不得臉,已帶累我們當(dāng)下人的受了多少閑氣,還要讓我們往人前討沒趣兒。”姚奶媽在一頭氣得撲上來就給了使女一下,“小逼不去,老娘去,難道住在這金子打的王府里,倒餓死了妃子娘娘?” 悔不當(dāng)初,悔不當(dāng)初,當(dāng)初只道是尋常! 一年又一年,每每憶起當(dāng)年的榮光,香壽還會在心里暗怨姚奶媽,也怨自己竟聽信其愚昧的毒計。但一年又一年,也全靠著姚奶媽皮糙肉厚地把她連拉帶扯,才讓她在無數(shù)人的踐踏中活下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香壽認(rèn)命,也習(xí)慣了臭蟲般的生活;碰見人總要被拍打兩下,碰不見,就躲在自己的陰角里,抑或像今天,躲在最高處的山亭癡癡地觀雨,一邊哀悼,一邊揮霍著青春! ∷钪氐貒@一聲,把身上一件已半褪色的茶綠遍地金比甲裹緊些,抵御雨中的微寒。侍立其后的姚奶媽還是那一副兇眉愣眼的形貌,額前扎著鬃麻裱綢的黑頭帶,閑極無聊地拍拍這兒、摸摸那兒,堵著嘴咳一聲道:“娘娘,下著雨呢,凈在花園里耽擱什么?回屋去吧。” 香壽扭過臉,蛾眉秀目淡淡愁,似一陌魂斷雨中的白梨花,“就是下著雨才好出來轉(zhuǎn)轉(zhuǎn),要不撞見誰,又惹一頓排揎。” “那也別坐在這亭子間里,王爺出京打獵,府中到處都在粉刷翻修,這么瞧下去,殿頂全叫木架子遮著,有什么好看?” “我就想在高處看看,奶媽你別管我了。” “哎呀,娘娘你在這風(fēng)口一待半日,萬一受了寒可怎么好?你忘了前幾回生病要藥沒藥、要人沒人,還不全是我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娘娘你就當(dāng)體諒體諒我這老婆子。” 香壽聽得這話,面上的愁意更濃,卻只有悵寥地起身,正待移步,卻忽然住了腳。玉壺亭是整座攝政王府中的至高處,四方的景色盡收眼底。向東望,層層大殿的重檐九脊、琉璃瓦頂上全搭著工棚,因落雨,并無工匠,只空留著一地的石材木料。這時,卻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三條人影,都身著蓑衣,一個像是工頭,監(jiān)視著前面的兩個工人抬住一只大箱,一起往府內(nèi)宗廟后的寢殿里去。過了好一陣,那兩名工人就四手皆空地折出來,似乎又聽了工頭的命令,貓著腰在拖車?yán)锓裁。就見工頭退了兩步,把一把鐵锨摸在手內(nèi)高高地掄起。只一瞬,兩名工人就先后倒地。工頭探過了鼻息后,拖拖拉拉地擺放好尸體,放開了嗓子大喊:“來人啊,跌死人啦!有工匠從高架上滑下來跌死啦!” 遙遙地,香壽和姚奶媽俯瞰著全程。姚奶媽嘴一張就要嚷,卻被香壽一把捂住,香壽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自己的嘴上,她不懂這一切是為什么,但她懂,需要拿人命來掩蓋的,一定會是個要人命的大秘密! 〔欢嗑镁陀腥齼蓛傻娜吮紒,詢問情況、檢看尸體。香壽趁亂拉了姚奶媽溜出玉壺亭,急慌慌地踩在下山的苔石上,一步一滑! 〉认鄶v著回到了院房,天居然已黑下來,比往常的掌燈時分早了近兩個時辰。姚奶媽把一個小丫頭連推帶罵,丫頭才無精打采地點亮了桌上的一盞銀錠風(fēng)擋小燈。香壽坐在桌邊向這燈怔望了一刻,忽然將其攥進手里,“噗”一吹,“奶媽,事情不對,咱們得看看。” 姚奶媽起先不愿意,被如此一說,也慌了神,忙擎了傘陪香壽悄然行至東苑。祠堂前的案發(fā)現(xiàn)場已經(jīng)過處理,人跡、血跡盡滅,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香壽回目環(huán)望,跨過了一地的磚石瓦當(dāng)走去寢殿前。寢殿在用于祭祀的享殿后,是王府內(nèi)供奉祖先牌位之所,一室陰氣。她深呼了一口氣,掏出懷內(nèi)的小燈,“奶媽,替我點上,你在外面守著。” 一捻小小的火苗飄飄忽忽,香壽持燈獨自邁過了門檻。大殿內(nèi)黑咕隆咚,她憋住繚亂的呼吸一絲不茍地查探著,末了,一身汗地倚靠著楹柱,驚疑不定。分明看到那幾人抬進了一口大棕箱,卻犄角旮旯里遍尋不獲,統(tǒng)共這么點兒地方,能夠藏到哪里去?她把燈舉高到頭頂,再一次檢視著光線可及之地,眼一亮,定在了偏角的一頂雨蓑上。香壽立馬記起那三人最初進殿時身上皆披的有蓑衣,而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兩具尸首卻有一具光禿禿的,必是在殿內(nèi)干活時脫去而忘記穿回! ∷觳阶呷サ疆(dāng)?shù)兀盐宀疏傂诘叵露逡欢,一聽著回音發(fā)空,心里就有了底。即時將燈盞放開在一邊,貼地跪低,以手沿著地縫摸索,不多久就摸到了一處似有松動,赤手摳了兩三次,又從堆放在一隅的工具中挑出一柄鏟子,再三嘗試后,終于費力地撬開了地板,其下露出的正是那口大箱。香壽急不可耐地探出手揭開了箱蓋,拿近燈。她先是眨了眨眼,繼而就猛縮了一下頭,渾身發(fā)冷地干瞪住箱內(nèi)無比可怖的事物,頭腦中僅僅回蕩著一個字:搬! “不能搬,當(dāng)然不能搬,”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西太后喜荷就在慈寧宮的偏殿內(nèi)說出了這句話,“搬走這一箱,還會再飛來另一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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