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本不走尋常路的無厘頭宮斗小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人間處處是漿糊。 我畢舒婉只不過想當(dāng)個小財主,沒事兒玩?zhèn)骰子收個租,沒想到一局牌九贏回個相公!更沒想到的是,這個相公竟然是當(dāng)今皇上!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后走上人生的巔峰,按照陸澈的意思,我將來還要與太后婆婆展開一場惡斗? 我嚇得心肝一顫:“其實(shí)我無才無德,實(shí)是當(dāng)不起母儀天下之責(zé)。” 陸澈閑閑地斜我一眼,惋惜道:“可是皇后每年有年例千兩,緞織綢布百匹,金線二十綹,貂皮八十張,燕窩……” 我慌忙抓著他的手:“其實(shí)我這個人還是比較有潛力的,只要加以培養(yǎng),他日就算不能母儀天下,也至少能母儀一方。” 陸澈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看好你。” 作者簡介: 寂霏,曾用筆名迷糊姑娘,行文偏愛輕松風(fēng)格,筆下刻畫的女主角性格迥異,常常讓人嘀笑皆非,已出版古風(fēng)小說《桃花劫又劫》。 目錄: 第一章救命之恩 。ㄒ唬⿹炝藗美男 。ǘ┙鹬鞅Pl(wèi)戰(zhàn) (三)偷雞不成蝕把米 第二章以身相許 。ㄒ唬┐松鸀樽 。ǘ┶A來的相公是皇帝 (三)深宮皇后的愜意生活 第三章后宮真逗 。ㄒ唬﹩市牟】竦念櫺〗 (二)嚴(yán)小姐入宮 。ㄈ┐篝[瓊?cè)A殿 (四)幡然醒悟第一章救命之恩 。ㄒ唬⿹炝藗美男 。ǘ┙鹬鞅Pl(wèi)戰(zhàn) (三)偷雞不成蝕把米 第二章以身相許 。ㄒ唬┐松鸀樽 。ǘ┶A來的相公是皇帝 。ㄈ┥顚m皇后的愜意生活 第三章后宮真逗 。ㄒ唬﹩市牟】竦念櫺〗 (二)嚴(yán)小姐入宮 。ㄈ┐篝[瓊?cè)A殿 。ㄋ模┽θ恍盐 第四章江山誰屬 。ㄒ唬┐驉灩鬟@件事 。ǘ┱l算計誰 。ㄈ┙僖 (四)設(shè)計逃脫 第五章一片冰心 。ㄒ唬┙俸笥嗌 。ǘ┢畔边^招 (三)她是何人 。ㄋ模┧涫龅谝徽戮让 。ㄒ唬⿹炝藗美男 【意外地發(fā)現(xiàn)此人長得甚是俊俏。 修長的眉眼輕閉, 好看的眉梢上挑, 薄薄的嘴唇柔潤, 下顎的弧度美好! 低頭冷風(fēng)陣陣,舉頭寒月凄凄,今兒這夜色還真是應(yīng)景。 我顫抖地摸出兜里兩個銅板,此刻腸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后頭會將贏來的錢全都輸進(jìn)去,還搭上本錢,我便早早地走了,何必還賭到現(xiàn)在?可憐我那攢了好幾個月賣胭脂的錢,揣在兜里還沒捂熱呢!就這么白白地送人了。 不賭了不賭了,再賭就將我這手指頭剁了去! 我一邊苦著臉在心里下著決心,一邊將僅剩的兩個銅板貼在胸口,心疼得快哭出來。多的已經(jīng)輸出去了,這兩個再怎么也不能丟了。 哪知我今日還當(dāng)真是霉神附體,心里還正想著,腳下就絆上個軟乎乎的東西,身子毫無防備地一顛,瞬時整個人往地上撲下去。 “唉唉唉……哎喲!” 這慘叫聲還沒落下最后一個音,手里的銅板便“嗖”地一聲,齊刷刷地全飛出去了。黑夜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滾了幾下,全跑得沒影兒了。 我欲哭無淚,眼下黑燈瞎火的,要找也找不著! 正預(yù)備回頭去看看那殺千刀的罪魁禍?zhǔn),還來不及回頭,便聽身后有人斷斷續(xù)續(xù)地道:“姑、姑……” 姑姑? 我默默然回想了一番,咱們畢家三代單傳,傳到我這一代還是個女子,如今孤家寡人一個,什么時候多了個侄兒? 還正當(dāng)疑惑,只聽那人又馬上改了個稱呼,嚎道:“娘……” 我更是驚了一跳。 想我畢舒婉正當(dāng)十七年華一朵花,還是朵含苞待放的白蓮花,連未來夫君的影子都還沒見著,什么時候又有個兒子了?到底哪個王八羔子在搗亂? 意識到是有人刻意作弄,我登時怒上心頭,回頭大吼一聲:“到底哪個王八羔子要?dú)Ю夏锴遄u(yù)?有本事給老娘站出來!” 哪知這不回頭不要緊,一回頭立馬嚇得不輕。 只見腳邊的不遠(yuǎn)處,不知何時竟睡著個奄奄一息的年輕男子。從他滿臉血污的模樣來看,應(yīng)當(dāng)是受了重傷;從他腰上的玉佩來看,傷他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是為了求財;從他的年紀(jì)來看,此人絕對不是我兒子。 天地良心!我畢舒婉即便早早地成了親,也絕對生不出這么大的兒子來! 一頓鉆研之后,確定他沒什么行動能力,我方蹭著鞋底一步步朝他挪過去。哪知方挪到他身邊,這個人竟又改口了:“舅、舅……” 就一會兒的功夫便換了三個稱呼,他到底要怎樣啊?! 我抹一把額上的汗,連愁帶氣地蹲下身子,掄圓了巴掌就朝此人的臉上扇過去。 “醒醒!喂,你醒醒!”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大約扇了七八個來回,他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吞了口唾沫道:“姑娘,救我。” 我聽完身子一顫,敢情他方才要說的是這句?罪過罪過,之前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往外蹦,一個不注意,還真是給聽岔了。 出于良心,我低頭將他身上的傷勢檢查了一番,但為了自保,我還是打算快些趕回家去。 不是我不肯救他,實(shí)在是……此人肩膀的刀傷太深,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捅的,若是我救了他,萬一那人找上門怎么辦?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再加上一個半死不活的傷患,面對如此兇狠的對手,簡直毫無抵抗之力嘛。 我望著他嘆息一聲:“對不住啊,我大約救不了你,不過我可以幫你報官,幫你叫人去。” 他張著嘴喘了兩口氣,似乎是想說點(diǎn)什么,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氣,最終模模糊糊地望我一眼,脖子一歪,整個人昏死過去。 我心尖尖上猛地一顫,生怕他就此喪命,趕緊繼續(xù)掄圓了巴掌朝他臉上招呼過去。但大約是此人失血過多,眼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沒了,心力交瘁之下這招登時就不管用了,掄了十幾個來回,他竟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 還是報官去吧。 我一面想著,一面撒開蹄子就往外奔。 哪知方跑了兩步,我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待回過頭去一看,額上瞬時冒出兩滴大汗,我那百褶裙的裙角不知何時竟被他給拽住了,血淋淋的一只手,抓得甚是牢靠。 我扯了扯,沒有反應(yīng),再扯了扯,還是沒有反應(yīng)。 情急之下跪在地上扣、打、咬、踹,什么法子都試過了,這只手它就是牢牢地抓住我裙角不放,整個一賴上我的陣勢。 你說他這傷也不是我弄的,非賴著我干嘛呀?傷得這么重,萬一救回去就死了,那我豈不是要背上個謀財害命的罪名? 一面想著,我又一面將他的手指掰了幾回,但終究是白費(fèi)力氣。 總不能將裙子脫了吧? 雖然我這個人臉皮比常人厚些,但一想到自個兒脫了裙子在大街小巷中亂竄的情景還是有點(diǎn)兒想死。豈止是想死,簡直就恨不得老天爺降個雷將自個兒劈死,劈得連爹娘老子都不認(rèn)識。 但眼下走又走不了,救也救不得,該怎么辦呢?我癱坐在地上,腦子里開始了激烈的思想爭斗。 善良的我和冷漠的我在天靈蓋上一頓刀光劍影的交鋒,打得那是一個風(fēng)蕭蕭雨淋淋,雷電交加,一瀉千里。最終……貪財?shù)奈页颂摱,勝了?br/> 罷了罷了,瞧著他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錯,腰間的玉佩也值個幾兩銀子,此人應(yīng)該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若將他救活了,說不定還能得到一筆感謝費(fèi)。我畢舒婉賭錢賭不贏,這回就拿他賭一賭運(yùn)氣。 就這么想著,我吭哧吭哧地將他背回了家。 所幸我那屋子離這兒不遠(yuǎn),就在交河邊上,一路背著一路歇,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將他仍到床上,又抱著赴死般的決心將他的衣裳扒了,清洗、上藥、包扎,一頓忙活下來,我已累得滿頭大汗。 既然沒錢請大夫,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接下來就看他的造化。 我掬一把額上的汗珠子,又將他在床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正欲在地上鋪整鋪整委屈一晚,卻突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此人長得甚是俊俏。修長的眉眼輕閉,好看的眉梢上挑,薄薄的嘴唇柔潤,下顎的弧度美好。更加俊俏的是他腰上取下來的環(huán)佩,光澤圓潤柔和,玉體純凈通透,看得我整顆心都要酥了。 發(fā)財了發(fā)財了! 我在心里默念著,正當(dāng)竊喜的關(guān)頭,胸口卻猛地一跳。 回想當(dāng)年的一起血案,又將他此時的狀況一結(jié)合,竟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細(xì)節(jié)有些驚人的相似。 我們封陽縣向來太平,最近的一場血案發(fā)生在四年前。而這件案子之所以發(fā)生,便是因為那西街的西門進(jìn)長得好看又有錢,偏偏條件這么好的一個人他不走正道,專門挖別人墻角。結(jié)果與人家幽會的頭一天晚上便被砍死在了床頭,真是可惜啊可惜! 事后經(jīng)知縣大人調(diào)查,說這兇手就是街邊賣豆腐的武小君。 說來這個武小君還真是人如其名,個頭矮矮小小的又生了一臉的黑麻子,娶了個老婆卻美得跟朵花兒似地,取了名兒也好聽,叫潘迎春。也難怪會紅杏出墻了,就武小君那個頭,晚上拱被窩的時候夠不夠的著她肚臍還是問題。 當(dāng)時現(xiàn)場那個慘烈啊!我還跟著隔壁街的小谷子一起去看了的! 西門進(jìn)雙目圓瞪,脫了一半的衣裳被血染得通紅,傷口血肉外翻,活脫脫一個不能瞑目的架勢。 當(dāng)然,那時的我年輕淺薄,只看到西門進(jìn)橫死的慘狀,小谷子比我大些,他已經(jīng)懂得反思了。 記得小谷子當(dāng)時說:“我以后長大了一定不娶這么漂亮的老婆,看看武小君就知道了,老婆太漂亮了管不住。” 我聽完這句,對他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覺得小谷子不僅勇于承認(rèn)自己長得磕磣,還痛下決心將前例引以為戒。 當(dāng)然,這一切都基于他說出下一句話之前。 下一句,他說:“舒婉,我方才將附近八條街的姑娘都想了一遍,覺得就你最合適做我老婆,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當(dāng)即被我亂棍打出去。 回想西門進(jìn)的狀況,又將此人的狀況與他一比較,我覺得事情的緣由多半是八九不離十了。 也幸好他遇上了我,否則明日天一亮,他的尸身便只有戚戚然地擺在街頭被人參觀。阿彌陀佛,我真是有行善積德的天分。就憑這一點(diǎn),日后賭牌九的手氣總該有所上升了吧? 我一邊這么想著,又一邊望一望案臺上的財神,頗虔誠地往香爐里上了三柱香,便枕著贏錢贏到手軟的美夢睡著了。 豈料這美夢才做到一半,外頭瞬時傳來一陣猛烈的拍門聲。 我眼睛猛地張開,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天色早已大亮,那敲門的聲氣也跟催命似地越來越猛。 該不是事主找上門來了吧? 我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湊到院門處的門縫一瞧。只見大清早的,外頭竟一下子圍了七八個人,一邊敲門一邊道:“舒婉,再不開門我們可就要砸門了啊!這街里街坊的,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是趕緊開門吧!” 我慌忙捂住了嘴巴。 只聽外頭又有人道:“我說舒婉,你半年前欠我的碾子錢到底什么時候還?我也是開門做生意的,要是客人個個都像你這樣,我全家老小就只有去喝西北風(fēng)了。” 我憂郁地皺了皺眉,昨日拿了錢本來是打算去還的,結(jié)果路過長樂賭坊的時候一個沒忍住,將錢全都輸出去了,現(xiàn)在哪有錢還啊? 這廂話音一落,那廂又有人道:“還有三月前你在我這兒買了一卷紗布,說是第二天來給錢,結(jié)果到現(xiàn)在還沒來,你是不是打算抵賴?” 我再惆悵地捏了捏口袋,想起確有其事。我們畢家世世代代做胭脂為生,買那卷紗布便是作材料用的,當(dāng)時在賭坊輸光了錢,不得已才賒了賬,這日子一久,竟然就給忘了。 但我忘了別人可沒忘,眼下這家門口四面楚歌,要債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 “我說舒婉!你就趕緊開門吧,我們知道你在里頭。” “是啊是。∧阋俨婚_門,我們可就真要闖進(jìn)來了。” “舒婉。∥依现芊顒衲阋痪浒,這門萬一砸壞了你又得請人來修,那不是雪上加霜嘛?” “舒婉……” 我捂了捂腦袋,只覺這一聲又一聲的“舒婉”實(shí)在鬧得人頭疼,之所以賭牌九總輸,我看多半就是被他們給叫輸?shù)。畢舒婉,必輸完,也不知我爹?dāng)年取名的時候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早地丟下我去地府投奔了我娘親也就罷了,連取個名字都這么坑自個兒閨女。 考慮到門壞了又要花錢,屋里又躺著個傷患,我狠心將自個兒大腿一擰,瞬時拉開院門,頭也不抬地朝面前的幾個人跪下去,怎么凄惶怎么喊:“求求你們再寬限幾天吧,你們看看我這家里頭,窮得就剩下四面墻了,連個像樣的桌椅都沒有,實(shí)在已經(jīng)當(dāng)無可當(dāng)了。” 幾個人站在院門口望了一眼:“這個我們當(dāng)然知道,但昨天清平巷的王四還說見著你去了賭坊,你要是沒錢,哪來的錢去賭?” 我噎了一下,趕緊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大腿,弱弱地道:“正因為去了賭坊,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錢了啊……” “你!”雜貨鋪的龐嬸呲牙咧嘴地指了指我:“有錢去賭沒錢還賬,把我們當(dāng)猴耍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佯裝著抹了把眼淚,抓著她的裙角搖晃:“我昨天本來贏了好些錢來著,但后來都輸出去了,不信你搜搜,我現(xiàn)在身上真的沒有錢了啊!” 龐嬸將脖子一歪:“我不管,你欠我那六錢銀子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今天說什么也要拿出來。” 眼見求她無果,我又挪到布莊的周掌柜跟前,哭著道:“周掌柜,您的布莊在咱們封陽縣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應(yīng)當(dāng)不缺那三錢銀子吧?求求您,您就寬限我?guī)滋彀伞?rdquo; 豈料向來和順的周掌柜這兒今日也不好使了,他嘆一口氣,不忍地將頭扭到一邊:“不是我無情,實(shí)在是你在封陽縣已經(jīng)信譽(yù)全無,誰知道你口中的幾天到底是多少天。” 我腮幫子酸了一酸,心里苦悶極了,既然無法,那也只好硬著頭皮去求下一個。 米鋪的陳大爺、藥鋪的李先生、鹽販衛(wèi)老爺…… 哪知挨個地求過去,說得嗓子都啞了,這幾人就都跟串通好了似地,無人一理會我。紛紛頂著張冷臉,一副討不到錢便誓不罷休的架勢。 我跪得膝蓋都軟了,扭扭捏捏地挪到一邊,干脆也不再說話。反正身上是沒錢了,他們還能將我賣了抵債不成? 還真別說,這人一倒霉起來,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債主們靜了一瞬,人群中忽然就竄出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媽子來,這個人我認(rèn)得,是隔壁街存香院的張媽媽。 張媽媽笑容可掬地彎下身子:“舒婉啊,大家做了十幾年的街坊,今日見你落難,媽媽實(shí)在是于心不忍。”她望著天外嘆息一聲,大有惋惜之意:“你平日里雖不擅打扮,但調(diào)教調(diào)教也絕對是個美人兒,不如索性跟了我,這些債媽媽都替你還了。” 我身子一抖,這不是乘人之危嘛? 我低著頭撅泣了幾下,又巴巴地望一望身前的債主們,指望著他們能給條活路。 哪知這些人真的是鐵石心腸,但凡與我眼神對上的人都瞬時將眼睛挪到別處,像是見了瘟疫似地,毫不憐憫。 好吧,雖然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憐憫,但他們也不能這樣逼良為娼!這是人干的事兒么!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撲倒在門檻上,大哭道:“蒼天啊!我畢家世世代代只賣胭脂,你們卻非要逼著我賣身,還有沒有王法啊!若真要去那種地方,我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里算了……”我一邊哭著,一邊捂著臉從指縫里撇一眼眾人的反應(yīng),瞧著他們壓根兒就沒打算反應(yīng),干脆牙一咬,心一橫,開始往門框上撞,嘴里嚎著:“我撞了,我真的撞了……” 如此反復(fù)了幾回,不想嚎了半天也沒個人站出來拉著,我只好繼續(xù)捂著臉嚶嚶嗡嗡地哭。心想這到底是撞呢?還是不撞呢?這狀況真讓人有點(diǎn)拿不住。 正當(dāng)騎虎難下,身后突然響起個好聽的聲音:“這位姑娘欠了你們多少錢?” 哎呀媽呀,真是潤人心脾。 我趕緊收了聲,回頭呆呆地將他望著。 待看清楚來人,我登時虎軀一震。 謝天謝地謝財神,昨夜總算沒白忙活,救回來的這個富家公子他竟然醒了。眼下看起來雖氣色不好,但能動能說話,更重要的是,他打算替我還債。 債主們見著屋里頭突然冒出來個虛弱得走路都翩翩然的公子,齊刷刷地一愣,左看右看,又將各自的賬目一合計,伸出四根手指道:“總共四兩六錢。” 我暗暗心驚,我竟欠了這么多錢?若要自個兒還清,那得不吃不喝地攢上大半年啊!同時也對債主們略有些鄙夷,我這屋里突然冒出個清秀俊逸的公子哥兒來,你們好歹驚上一驚啊!滿腦子只知道錢,一股子銅臭氣。 好在這位公子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性子也豪爽,面對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債主,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你們別難為她了,我替她還了就是。” 唉呀媽呀,真是撿到寶了! 我強(qiáng)忍著心花不怒放出來,嬌滴滴地道:“公子大恩,小女子一定舍命償還。” 他瞄了我一眼道:“你不必如此,我不過是嫌門口太吵,這才決定出來替你解圍的。” 我啞了一會兒,登時覺得有些下不來臺。 這個沒良心的,好歹我救了你一命,說話也不知道給我留點(diǎn)面子。罷了罷了,就當(dāng)他是在害羞好了。 我諂笑道:“想做好事還不肯承認(rèn),您可真幽默。” 他沒理我,只自顧自地在身上摸起來。哪知胸口、袖口、腰間都摸了個遍,就連一個銅錢也沒摸出來。 我站在一旁真是急死了,想提醒他腰上的玉佩能當(dāng)不少錢,又不好意思開口。 好半天過后,他才終于望見了腰上的環(huán)佩,解下來朝眾人躬身一揖,笑瞇瞇地道:“不好意思,我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銀子,不如這塊玉佩你們就先拿著?” 我心尖尖上一顫,這個敗家孩子,這么好的一塊羊脂白玉就這么輕輕松松地給出去了? 震驚之余再望一眼跟前的債主們,他們個個都直愣愣地望著玉佩,看得眼睛都綠了。 我趕忙將它奪過來捂在懷里,湊過去道:“你傻呀!這塊玉佩怎么著也能賣個三五十兩!我才欠他們四兩!” 他望著我皺了皺眉:“那……” 我抽了抽嘴角:“當(dāng)然是拿到當(dāng)鋪去當(dāng)了,換成銀子。” 他眉頭一展:“也好。” 我“呵呵”笑了兩聲:“那這事兒就交給我去辦了。你傷還沒好,還是趕緊回屋里歇著吧,我先隨他們?nèi)ミ債,很快就回來。” 他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回去,又回過來道:“記得回來的時候帶些熟食,我好久沒吃東西,肚子有些餓了。” 我慌忙點(diǎn)頭。 望著他進(jìn)了屋,方得意地轉(zhuǎn)身面對著院子里的一排債主:“你們先別急啊,先回去等著,等我到當(dāng)鋪換了銀子,再挨家挨戶地給你們送去。” 眾人瞧著我有錢了,也都笑瞇瞇的:“好說好說。”一窩蜂散了。 唯獨(dú)那鹽販衛(wèi)老爺卻一路都將我跟著,時不時笑呵呵地道:“舒婉啊,方才這塊玉佩我沒看清,能不能再拿給我看看?” 我一邊走著一邊將它捂在懷里:“一會兒我當(dāng)進(jìn)了當(dāng)鋪你再找苗掌柜慢慢看,急個什么勁兒啊?” 被甩了冷臉,他依舊笑呵呵的:“這封陽縣誰不知道,我平常就好這口。要不這樣,我給你五十兩,欠我的錢也不要了,你將玉佩轉(zhuǎn)讓給我如何?” 我愣了愣,衛(wèi)老爺多精明的一人!這么輕松地就開出五十兩的價錢,足以說明,這玉佩絕對不止這個價。 我打了個“哈哈”,停下來道:“衛(wèi)老爺,我一個做胭脂的也沒見過什么好東西,這玉佩到底值多少錢更是心里沒底,我們還是先去當(dāng)鋪看看吧,免得您價高了吃虧。” 他趕忙攔住我:“不虧不虧,你要是嫌錢少,我還可以再加十兩,六十兩如何?” 我心下一詫,想不到他竟如此大方,當(dāng)機(jī)立斷地道:“一百二十兩。” 他眉頭一皺:“你怎么坐地起價?”衛(wèi)老爺掰出兩根手指頭:“這樣這樣,八十兩。” 我睨他一眼,為難道:“我們還是去當(dāng)鋪吧。”說完便再不理他,自顧自地走了。 半晌,他在后頭追上來:“咱們各退一步,一百兩如何?去了當(dāng)鋪,苗掌柜還給不上這價呢!我估摸著你日后也贖不回來,干脆賣給我得了。” 我思考了一瞬,覺著一百兩也不少了,起碼我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況且當(dāng)初還只打算當(dāng)個三五十兩呢!當(dāng)即拍門定板:“成交!” 隨他去鋪?zhàn)永锬昧隋X,又挨家挨戶地去把錢還了,再到隔壁巷口去給玉佩的主人買了兩只燒雞。一切辦完,手里還剩九十五兩。 我揣著銀票一掂量,覺得如今有錢了,也是該給人家請個大夫好生醫(yī)治著,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兒就不好了。這么一想著,就又跑到南巷的胡同里去找了封陽縣有名的謝大夫隨我一道回了家。 經(jīng)他一診治,卻說此人身強(qiáng)體健,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開兩副補(bǔ)血生津的藥吃了便好。 我慌忙謝過,又拿著藥方去藥鋪?zhàn)チ怂帯?br/> 忙活一早上,真是跑得腿都快斷了。不過撿了這么個金主,一切也都值得,這腿即便是真斷了,也斷得開心,斷得快活。 就是奇怪,這么有錢的一個公子哥兒,不知究竟是何來歷,砍傷他的人也不曉得什么時候會找上門,想起來心里頭還是有些忐忑。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錢,倘若錢還沒來得及花就先把命給送了,黃泉路上也不能瞑目!尤其是見了我爹,他指定又要戳著我的腦門兒罵我不成器。 呃……雖然這些錢它不是我的。 但只要我想,它還是可以有一部分是我的。 趁著煎藥的當(dāng)口,我將懷里的銀票分成了兩分。一份五十兩,一份四十兩,還有一些散錢。我將其中四十兩藏進(jìn)了家中的一個破瓷罐,又將剩下的五十兩和散錢拿出來,走到此人的床前,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方才謝謝你幫我解圍,當(dāng)玉佩的錢都在這里了,你拿著。” 其實(shí)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我這個人還是頗有些良心的,起碼是將多的那一半給了他,私藏了那一份少的。 床上的人將眼睛緩緩地睜開,絲毫不留意我手里的銀票,只望了望我道:“我受了傷,恐怕要在你這兒住上一段了,這些錢就當(dāng)我平日里的開銷花費(fèi),你收著吧。” 我手一抖:“這也太多了,都夠你住上好幾年了,還是拿回去些吧。” 他兩片薄唇微微上翹:“不必了,這些日子還要勞煩姑娘照料,剩下的錢就當(dāng)體恤姑娘辛苦了。” 我肩膀一抽,由衷道:“公子您真是個豪爽的人。” 毫不吝嗇,爽死個人喂!我這次若不狠狠地?fù)扑还P,簡直就對不起我爹當(dāng)年對我孜孜不倦的教誨。 聽了我的夸獎,此人斜倚在床頭,笑笑地道:“人們之所以費(fèi)盡心力地賺取錢財,無非就是想過的舒適些,我將錢交給姑娘,也是同樣的道理,姑娘不必意外。” 我聽了半天終于鬧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當(dāng)他幾天丫鬟。說白了,就是主顧與下人的關(guān)系。 原本我還有些生氣,但仔細(xì)一想,我救他又不是為了讓他感激我,而是為了感謝費(fèi)。當(dāng)恩人也罷,當(dāng)丫鬟也行,只要有錢拿,何樂而不為? 我樂呵呵道:“公子說得有理,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自然是要趁著活著的時候花掉才不枉此生。” 他似笑非笑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皺眉道:“不知姑娘為何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呃…… 我干笑了兩聲,不動聲色地將銀票收起來:“其實(shí)吧,我與公子對待金錢的理念是一樣兒一樣兒的,就是花錢的時候沒掌握好分寸,只活了小半輩子,就先將一輩子的錢給花沒了。”我不好意思地?fù)崃藫嵫b錢的柜子:“好在如今雨過天晴了,不提也罷,呵呵,不提也罷。” 生怕他再追問下去,我道:“公子瞧著面生,應(yīng)當(dāng)不是本地人吧?” 他點(diǎn)點(diǎn)頭:“我是京都人。” 京都人?京都離此地八百里,走路要走上大半個月呢! 遙想當(dāng)年小橘子搶了小谷子捏的小泥人,小谷子氣憤之下追了她六條街,總長至多也就十來里路,但盡管如此,卻已經(jīng)創(chuàng)下了封陽縣最有毅力的追討記錄?蛇@位公子的仇家活脫脫追了他八百里,該是有多大的怨氣啊! 我感嘆道:“你這仇家也不容易呵?” 他茫然道:“什么?” 我趕緊解釋:“呃,我的意思是,公子身上這傷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所為,且目的很明顯,他想置你于死地。方才公子你又說自己是京都人,說明你這仇家是一路追殺到封陽縣來的,可對?” 他望著我想了想:“八九不離十吧。” 我一拍大腿:“他追了你八百里,且路上還沒跟丟,并準(zhǔn)確地找到你扎了你一刀,這多不容易啊!想想就覺得佩服。” 他愣了一會兒,喃喃地道:“確實(shí)不容易。”過了一會兒又抽了抽嘴角,望著我道:“可是受傷的人是我,你為什么卻反倒體諒兇手去了?” “呃?” 我回想了一番話題為何會轉(zhuǎn)到這里,待想清楚緣由,實(shí)在是覺得其間的腦回路復(fù)雜到可用九曲十八彎來形容。又猜測他這么問我多半是覺得自個兒受了委屈,埋怨我不僅不安慰他,反倒佩服起自個兒的仇人。 一頓思忖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當(dāng)然,與他比起來,你更不容易。尤其是重傷昏迷之際還強(qiáng)撐著意識抓住我的裙角要我救你,逼得我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委實(shí)好毅力。” 他再抽了抽嘴角:“過獎過獎。” 我不安地瞅了瞅他胸口的傷勢:“話說你這仇家到底是什么人?若是知道你還活著,會不會找到我這兒將我們兩個一并給殺了?” 他擰了擰眉頭:“有這個可能。” 我驚得站起來:“?” 他又將我拉得坐下去:“不過你別擔(dān)心,我的隨從很快就會趕到,到時有他們護(hù)衛(wèi),那些人就拿我們沒辦法了。” 我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公子怎么稱呼?” 他抱拳道:“我姓陸,單名一個澈字。姑娘呢?” 我捋了捋鬢角的頭發(fā):“我叫盈盈。” 陸澈皺了皺眉:“可是方才我明明聽見他們叫你舒婉……” 我心下一怒,知道你還問?這不是存心找茬么? 但考慮到人家給了這么多銀子,人又長得好看,也不好隨意暴露我原本兇悍厚臉皮的本性。 遂矜持道:“盈盈是我的小字。” 他恍然。 其實(shí)“盈盈”確實(shí)是我的小字,且是街頭最靈驗的算卦先生賜的。當(dāng)日我輸光了錢財跑去算命,那先生說我原本的名字取得不好,畢舒婉——必輸完,于賭運(yùn)是大大的不利,為了改運(yùn),便賜了我一小字——盈盈,取盈余豐獲之意。 陸澈將我的名字默念了一遍,忽然道:“盈盈姑娘,陸某有件事想請教你。” 我再捋了捋鬢角的頭發(fā):“陸公子請說。” 陸澈吸了吸鼻子:“你幫我煎的藥是不是焦了?” 我猛地抬頭,趕緊取了巾子去將藥壺端起來,揭開蓋子一看,滿滿的一壺水早已干得見底,就剩點(diǎn)兒藥渣子了。 我哭喪著臉道:“你怎么不早點(diǎn)提醒我!” 他愣了愣,一字一句地向我解釋:“哦,姑娘有所不知,我陸某向來有個習(xí)慣,那就是能不麻煩別人的事兒就盡量不麻煩別人。其實(shí)我方才剛聞到焦味時便一直在尋思著它到底是什么味兒,但本著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的習(xí)慣,等好不容易想起來,它就已經(jīng)干了。” “……” 。ǘ┙鹬鞅Pl(wèi)戰(zhàn) 【先設(shè)法將這個金主綁住, 讓他依靠我、 信任我、 離不開我, 日后我再慢慢地?fù)疲?br/> 一筆一筆地來! 待第二壺藥煎好已經(jīng)過了晌午,陸澈服了藥說他有些犯困,便自顧自地躺下了。不過躺下之前,交代了我一件事。 他要我?guī)退ベI兩身衣裳。 由于一路上都忙著逃命,陸澈來的時候什么也沒帶,身上原本的衣裳又被人捅了個窟窿,還弄得滿是血污,已經(jīng)換無可換了。 我本來也想睡個午覺,但唯一的一張床已經(jīng)被他給占了,憂煩愁悶間,便揣著銀兩出了門。 哪知這不出門不知道,一出門嚇一跳,僅僅一上午的功夫,陸澈幫我解圍的事就已經(jīng)傳開了。我這才走了兩條街,便撞上三撮人,無一例外,都是來問我家里那位富家公子的。什么家里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姓啥叫啥做啥,統(tǒng)統(tǒng)問了個遍。且越到后來越是離譜,什么肩上幾顆痣呀,腿上幾根毛呀,內(nèi)衣的顏色是白的還是紅的呀,只要能滿足好奇心,千奇百怪的問題都能問出來。 怪只怪這封陽縣向來太平,三姑六婆們平日里閑得都快擰出水來了,如今突然間多出一樁八卦,自然是擠破腦袋地往里湊。 一開始我還能應(yīng)對自如,到了后頭,見著熟人便繞著走。 大約繞了七八條巷口,總算找到了一家沒什么主顧的裁縫店。不想還沒來得及抬頭,我腳下一歪,便被人整個拽了進(jìn)去。 待扶著桌角站穩(wěn),拽我的人方嚴(yán)肅地道:“舒婉,聽說你家里來了個男人?” 我拍了拍腳背上的灰,瞪他一眼:“是又怎么樣?” 小谷子一聽,當(dāng)即歪倒在一邊,捂著胸口道:“我的心……” 我緊張地看著他:“你的心怎么了?” 他憋了好半天,一字一頓地道:“很痛!” 我正欲問他要不要去看看大夫,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小谷子突然眉心一皺,抬頭望著房梁,整個一痛心疾首的模樣:“想不到你竟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我們才三日不見,你就跟別的男人好上了!” 我額上的青筋一跳,抓著他的衣襟便將他整個人拎起來:“你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跟人家好上了?再亂說信不信我打死你?” 他整個人懸著空中,害怕地胡亂踢了踢腳丫子,最終脖子一硬,瞪著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家只有一間房,堂屋廚房寢臥都在一塊兒,你們昨夜是怎么睡的?” 我覺得手有點(diǎn)酸,又將他一把仍回椅子上:“他睡床,我睡地板不行?” 小谷子身形一僵,凄涼道:“我的心……更痛了。” 我無奈地?fù)崃藫犷~,心里的小火苗跳得很是歡快:“你到底想說什么?今天給老娘說清楚!” 方作勢又要抓他,他趕緊抱頭蹲到了桌子底下,一邊躲一邊道:“上回你說想要件荷葉邊的衣裳,我偷偷拿店里的布料做了一件給你,結(jié)果被我娘發(fā)現(xiàn)了,狠揍了我一頓,我嚇得不敢回家,躲到了你那里。寒冬臘月的,你卻只讓我睡地板,這回春暖花開,你卻讓人家睡床,還敢說不是跟人家好上了!” 我再撫了撫額,蹲在地上道:“那是因為人家受了傷,你身強(qiáng)體健的,能跟人家比嗎?我若不讓他睡床,萬一他受了濕氣病死了怎么辦?” 小谷子微微一愣:“他受了傷?”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告訴你你不要說出去啊,這個人是我昨夜在弄堂里救回來的,有人在追殺他。” 小谷子扶著桌子腿的手緩緩松開:“那你現(xiàn)在豈不是很危險?” 我“嘿嘿”笑了兩聲:“沒事沒事,我跟街坊說他是我家的一個遠(yuǎn)親,因為最近跟家里的長輩犯了沖,這才到我家來躲躲,他的仇人應(yīng)該找不到這里的。” 小谷子擔(dān)憂地看著我:“那他要躲到什么時候?” 我望著房梁一估摸:“起碼也要個十天半個月吧,好歹也等人家傷好呀!況且陸澈還交了一筆伙食費(fèi)給我來著。” 小谷子略憂傷地往桌子里縮了縮:“可是你們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這么久,日后街坊鄰居要說起來,還叫我怎么做人?” 我奇道:“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 他低頭扭扭捏捏地道:“那個……整個封陽縣都知道,我們是青梅竹馬嘛,雖然我娘親不喜歡你,但是我是家中獨(dú)子,以死相逼還是會同意我們的親事的……”他抬頭憂慮道:“但萬一你因為這件事落下紅杏出墻的名聲,日后我們的孩子也會受到影響的不是?” 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氣又往上竄了兩竄:“我什么時候說要嫁給你了?誰說這是青梅竹馬,分明是青梅青梅!” 他不是很明白地看著我:“什么是青梅青梅?”我正欲解釋,他又羞澀地笑了兩聲:“哎呀,管它什么青梅青梅,你現(xiàn)在不肯嫁給我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盤算過了,像你么兇悍的女子日后肯定沒人要,等你熬成了老姑娘,總會嫁給我的。” 我咬牙切齒:“你還挺自信的呵!趕緊出來,拿兩件男人的衣裳給我!那位公子還等著穿呢!” 小谷子身子一僵,又打算捂胸口了。 我趕忙將他拖出來:“你別捂了,我之所以對他這么好,不過是看上他的錢財。我爹當(dāng)年說過,這世上賺錢的方法有三種,一是踏實(shí)肯干,不過這種人庸庸碌碌一輩子,沒什么大出息。第二種是投機(jī)取巧,不過風(fēng)險太大,弄不好就是傾家蕩產(chǎn),跟我賭錢是一樣一樣的。第三種就是壟斷圈錢,也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先設(shè)法將這個金主綁住,讓他依靠我、信任我、離不開我,日后我再慢慢地?fù)疲还P一筆地來。” 小谷子聽完挖了挖耳朵:“行了行了,一說到錢你就來勁。” 我都懶得說他,像他這種甘心做個小老百姓的頭腦怎么懂得我想當(dāng)大財主的心?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我爹當(dāng)年病得奄奄一息時若能有個二兩銀子看病,也不至于早早地撒手而去。如今我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多不容易!不趁機(jī)撈點(diǎn)錢做嫁妝,日后嫁入夫家都被人看不起。 當(dāng)然,這些話若說出來,小谷子指定又要說他不會嫌棄我云云,我懶得跟他較勁。終歸我日后是不會嫁給他的,他在我眼中,身體上雖是個男子,但心靈上就是個嬌滴滴的小閨女。連蟑螂老鼠都怕,還怎么跟我那些兇巴巴的債主對抗啊?當(dāng)姐妹還好,夫君的話……想起來就起雞皮疙瘩。 從小谷子的裁縫店出來,路過榮叔的豬肉鋪時我略駐了駐足,順手帶了根豬蹄回去。陸澈失血體虛,謝大夫說了,要多補(bǔ)補(bǔ),傷口愈合得快。 我喜滋滋地提著大包小包趕回家,入門時卻覺著不對。之前我分明記得出門時是將院門掩上的,怎的現(xiàn)在卻開了條縫?該不是陸澈的仇家找上門了吧? 我膽戰(zhàn)心驚地將東西放在一邊,打算趴在墻頭看上一看。 搬石頭,墊腳,攀爬,忙活好一會兒,我總算在自家的院墻上冒出個頭。不過舉目望去,院子里曬花瓣的簸箕、擠花汁的碾子、打水的水桶,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像是有惡人進(jìn)去的模樣,更沒有半點(diǎn)打斗的痕跡。 我懸著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正欲悄悄然從墻頭翻進(jìn)去,不料墻角處的槐樹下忽然冒出顆腦袋。那腦袋驚訝地望著我:“盈盈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我身形一頓:“呃?是陸公子!你不是在睡午覺么?怎的出來了?” 陸澈仰頭望著我道:“方才家里有客人來訪,將我吵醒了,我在房里實(shí)在憋慌,就出來曬曬太陽。”說完睨我一眼:“倒是你,好端端的正門不走,干嘛翻自個兒家院墻?” 我抹了把額上的汗:“我看著院門虛掩著,還以為是你的仇家來了呢,想說先從墻頭探探風(fēng)來著,既然沒來,那我就放心了。”語畢我擺擺手:“你先等等啊,我這就進(jìn)來。”說罷便翻下院墻,拎起地上的包袱進(jìn)了門。 陸澈倚在院角的槐樹下,手里捻著一朵槐花轉(zhuǎn)著圈兒,臉上雖沒什么血色,身上的衣裳又破舊了點(diǎn)兒,但絲毫不影響他玉樹臨風(fēng)的美好形象。 我笑瞇瞇地湊過去:“方才你說家里來了客人?是什么客人?” 他將手里的槐花扔到一邊:“殷二娘。她說街坊鄰居都這么叫她。”頓了頓,好似想起什么般,又補(bǔ)充道:“哦,她說知道我受了傷,還送了筐雞蛋過來,就放在屋里的灶臺上。” 我恍然。 這殷二娘是封陽縣聞名十里的美嬌娘,不過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原先嫁了個做木料生意的相公,但紅顏薄命,第二年便成了寡婦。如今雖風(fēng)韻猶存,卻也逃不過徐娘半老。 只是老歸老,她卻不服老,四處找人物色再嫁不說,還專喜歡挑年輕英俊的后生。也不知是太挑剔還是沒人要,總歸到現(xiàn)在還沒嫁出去。 我道:“她除了來送雞蛋給你,還說了什么?” 陸澈仰頭回想一番:“也沒說什么,就是說她往日與你關(guān)系不錯,我既是你的遠(yuǎn)親,日后該多走動走動。” 我和顏悅色地“哦”了一聲,心里卻直犯嘀咕,心道這殷二娘上回才損了我做的胭脂粗糙,還宣稱日后再不光顧我的生意,今日怎么突然便與我親厚起來了?這人也忒善變了。 還沒鬧明白她唱的哪一出,陸澈忽然又道:“對了,這個殷二娘似乎得了什么病癥,方才與我聊著聊著,她忽然說胸口疼,讓我?guī)退嗳唷?rdquo; 我肩膀一抖,一股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油然而生。這殷二娘素來風(fēng)流,該不是瞧著陸澈人長得好看又有錢,想挖我墻角吧? 我緊張道:“那你幫她揉了沒有?” 他悶笑一聲:“說來倒有些對不住她。原本我是打算幫她揉的,不料下床時走得太急,絆倒了一旁的板凳,最后不僅沒幫上忙,反倒讓板凳將她砸傷了。”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我家可都是清一色的條凳,還是實(shí)木做的,那重量砸在腳背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好奇道:“那后來怎么樣了?” 陸澈頗惋惜地道:“自然是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心想這殷二娘今日挖角不成還折了鋤頭,也該能消停幾日了。不過陸澈連胸口疼這種話都信,傻得跟智障似地,也難保日后不被人撬走,我必須盡快做好打算才行。 傍晚時分,我與陸澈吃完了一頓美美的豬蹄,他自顧自地站到房門口消食,我則掄起袖子在灶臺前刷碗。 刷著刷著,我忽然想起個事兒。遂側(cè)頭問道:“陸公子,你的隨從大概什么時候到啊?” 陸澈緩緩地回過頭來:“就這兩日吧,怎么?” 我停下來道:“你也看見了,我這房子總共只有一間,若你的隨從來了,他到時候住哪?”頓了頓,我又問:“你的隨從共有幾人?” 陸澈一笑:“也就三五個人吧。” 我一呆:“那不是得在我這院子里打地鋪?” 他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叫做客棧?” 我又是一呆,這不是意味著那一扒拉隨從一到,陸澈便要跟著走人了?不成不成,我好不容易遇上個這么闊氣的金主,怎么能讓他飛了? 我將刷干凈的碗筷放到櫥柜壘起來,試探道:“這么說,你過兩日也要與隨從一道住過去?” 陸澈歪著脖子想了想:“應(yīng)當(dāng)是吧。” 我手一抖:“那你交給我的伙食費(fèi)怎么辦?”萬一要找我退錢,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好在陸澈并沒有給我這個機(jī)會,否則還真不知道打不打得過。 陸澈挑了挑眉毛:“放心好了,若真移去了客棧,那些銀子我也不會要回半分,全當(dāng)贈你救我的感謝費(fèi)吧。” 那就好,那就好。 雖說確實(shí)是心疼那幾十兩銀子,但為了不顯得那么俗氣,我笑呵呵地道:“其實(shí)你誤會了,我不是貪那幾十兩銀子。我的意思是說,你既交了伙食費(fèi)給我,我便該好好伺候你,起碼也該等你傷勢痊愈才放你走,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這些銀子白花不是?” 陸澈嘴角一勾:“看不出你倒是個實(shí)在人。” 我謙虛道:“哪里哪里,拿人家手軟,吃人家嘴短,何況你還幫我還了債,我心里實(shí)在感激得緊,你若就這么走了,我于心不安啊。” 他默默然看了我一會兒:“既然你這么誠心地想伺候我,我若還不識趣,那就太不識抬舉了。這樣吧,在走之前,我給你個好好服侍我的機(jī)會,如何?” 我肩膀一抽,總覺得這其中有什么誤會。 我的意思是讓他留下來,怎么就被曲解成了我想伺候他呢?莫非我表達(dá)的方式有什么不對?果然是太含蓄了點(diǎn)兒么? 這廂我還沒來得解釋,只聽那廂他又立馬補(bǔ)了一道:“唔,正巧好幾天沒洗澡了,你先幫我打盆洗澡水吧。” “……” 這些年來,我總以為自個兒厚臉皮的功力已經(jīng)煉得如火純情,不料長江后浪推前浪,一山還有一山高。跟陸澈這么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將燒好的熱水一桶一桶地倒入澡盆子里,心里納悶極了。 我冒著被人砍死的風(fēng)險當(dāng)了一回恩人,不僅沒享受到恩人的待遇,還莫名其妙地成了下人,這叫我如何不納悶? 按理說,他本該尋死尋活地要感激我救了他,即便不來個以身相許,也好歹分我?guī)浊杉耶a(chǎn)。但故事發(fā)展到此處,怎么反倒成了我巴巴地要伺候他感激他替我還了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澡盆子里的水裝得差不多,又將今日新買的衣裳拿出來放好,我方打算到屋外去蹲著,順便好好將這亂七八糟的發(fā)展路線解上一解。 哪知前腳還沒踏出房門,后腳陸澈就問我:“你到哪去?” 我回過頭:“自然是出去候著呀!” 陸澈站到澡盆邊:“你方才不是說要伺候我?”他閉上眼,張開雙臂:“來,替我脫衣服。” 我腳下一軟,扶著門框顫抖道:“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親啊!” 他張開眼,緩緩將手放下來:“要說授受不親,昨夜你救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過了,現(xiàn)在還怕什么?” 我捂著胸口道:“那是因為你昏過去了。∥覟榱司饶悴趴吹摹,F(xiàn)在你清醒著,且還打算清醒地著看著我看著你的身子,還要看著我在你身上摸來摸去,這……” 這……咦?這不是更好么?我看了他的身子就要對他負(fù)責(zé),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到陸家。只要成了他的妻,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我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想賭多大就賭多大,簡直就是長期飯票啊! 正想得出神,陸澈忽然將我喚醒,饒有興致地學(xué)著我道:“這?這什么?” 我呆了一呆,想起我爹說過的一句話:世上的喜劇不需要金錢就能產(chǎn)生,但世上的悲劇多半都與金錢脫不了干系。為了我將來的人生不悲劇,老娘今晚就豁出去了! 想罷我干笑兩聲:“呵呵呵,沒什么沒什么,我們來脫衣服吧。” 見我不再推辭,陸澈也不再多問,點(diǎn)點(diǎn)頭便繼續(xù)閉上了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見他已經(jīng)擺好了姿勢,便開始不聲不響地幫他脫衣服。 縷金的腰帶解下來,陸澈寬大的外袍就如失了骨頭般松散開去,“嗖”的一聲,綢緞摩擦的聲音就是好聽。拉著他外袍的袖子一扯,滑滑的綢料便極輕易地被剝落下來。 如今僅剩下一件帶血的寢衣將他包裹著,結(jié)實(shí)的胸膛凹凸有致。 我偷偷地吞了口唾沫,半瞇著眼睛開始幫他除去最后一件上衣。 大約手抖得厲害,脫到他左邊袖子的時候沒控制好力度,牽動傷口,令陸澈微微皺了皺眉。 其實(shí)他不皺眉還好,他這一皺眉,我的手就抖得更加厲害,以至于脫另一只袖子的時候,“嘩啦”一聲,整個袖子就這么被我扯了下來。 夜黑人靜,這一聲也就顯得格外清脆綿長。 我被這聲音一嚇,整個人就瞬時望著扯下的袖子呆住了。 陸澈眼睛猛地張開,看了看身上少了條袖子的衣裳,又看了看我,神情有些無奈:“你不必緊張成這樣吧?” 我不好意思地將視線下移,瞅到他寬闊的胸膛,趕緊將頭扭到一邊:“誰、誰緊張了?我不過是想試試你這衣裳做得結(jié)不結(jié)實(shí)。”為了增加此話的真實(shí)性,我又垂頭看了看手里的袖子,皺眉道:“你看,這線一扯就斷了,一看就是裁縫偷工減料的結(jié)果。” 語畢我將掛在他身上的那一半衣裳也除下來,拎在手里看了看,忽然靈機(jī)一動:“說起來我就認(rèn)識一個裁縫,活好、靠譜,要不要介紹給你認(rèn)識?報我的名字可以打九九折。”且事成之后還能分我兩成的利潤。 陸澈聽完似笑非笑:“下次吧,今日你已經(jīng)幫我買了兩身。” 我一想也是,若放在尋常人家,兩身新衣裳能穿好幾年了,他雖然有錢,但也不至于穿了就仍。 我想了想,又道:“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你的隨從要是想置辦衣裳也可以找我,到時候他們來了,我可以免費(fèi)帶路。” 陸澈抽了抽嘴角:“多謝。” 我再想了想,繼續(xù)道:“其實(shí)你的家人朋友要做衣裳也都可以找我,或者你想做幾身給他們帶回去也成,照樣九九折,如何?” 陸澈再抽了抽嘴角,正欲說話,迎面便打了個噴嚏。 我瞅了一眼他的光膀子,一拍腦門:“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忘了你沒穿衣裳了。”我一面說著一面將手里的袍子給他披回去。 披到一半又覺得不對,我方才幫他脫衣裳是要干嘛來著?一瞅旁邊的浴桶終于想起來,我是要幫他洗澡來著。于是慌忙將他肩上的衣裳扒掉,著急道:“來,我們繼續(xù)脫,脫完到水里去。” 語畢趕緊拽著他的褲腰帶,不料正猛力要拉,我的手便被他用力捉住。 陸澈笑笑地睨我一眼:“行了,我自己來就好。” 我不解:“你方才不是要我?guī)湍忝撁矗?rdquo; 陸澈呲牙咧嘴地將我捉住他褲腰帶的手指掰開,往后退了退道:“我不過是肩上受了傷,動起來不大方便,要你幫我脫衣裳罷了,褲子我自己來就可以。” 我腮幫子一酸,額上瞬時滴出兩滴大汗。 “衣服”這個詞有時候泛指衣物,但有時候又單指上面穿的。從此時的情形來看,明顯我心中所悟的與陸澈口中所講的不是一個意思。鬧了半天,敢情是我自個兒悟錯了? 我抹了把額上的汗,趕緊一面退出房門,一面道:“陸公子請便,呵呵,請便……” 如此一鬧,我終究是沒見著他的身子,自然也沒辦法對他負(fù)責(zé)了。而聽陸澈的意思,他那三五個隨從馬上就要找來,屆時,他也馬上要伙同這些人一道移去客棧。 我整夜翻覆難眠,深深憂慮這么個闊氣又英俊的金主長翅膀飛了。 想了一晚上,終于找到問題的重點(diǎn)。陸澈之所以要搬到客棧,是因為我這房子不夠大,住起來不方便。若我能換一座寬闊些的房子,他興許就留在這兒了。 不過,買房子沒錢怎么行?如今我大燕朝國泰民安,房價也迅速飛升,從小皇帝繼位起的短短三年之內(nèi)便翻了四倍。我手里總共就九十多兩,其中還有一部分要用作陸澈的醫(yī)藥伙食,要想買房實(shí)在是有些困難。 又在草席上輾轉(zhuǎn)了百八十回,床上的陸澈終于忍不住了。 “你睡不著?” 我點(diǎn)點(diǎn)頭。瞧著煮熟的鴨子快飛了,怎么可能睡得著?但周圍烏漆麻黑的,估摸著這個動作他也看不見,便出聲道:“我沒事,你自個兒先睡吧。” 床上的影子翻了個身,面朝著我道:“地上潮濕,你墊的席子也涼,要不挪到床上來睡?” 我趕緊推辭:“不必了,我只是在憂心一件民生大事。” 陸澈將腦袋挪到床沿,饒有興致地道:“想不到你一個女子也懂得憂國憂民,正好我也睡不著,不如說來聽聽?” 我將枕頭挪過去些:“你說新皇登基三年,他都干了些什么?不為百姓謀福祉也就算了,眼下房價還越來越高,短短三年就翻了四倍。你知道再這么下去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廣大窮苦百姓就要露宿街頭了!”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有這么嚴(yán)重?” 我憂郁道:“必然是有這么嚴(yán)重!你看我這屋子,風(fēng)雨中已經(jīng)險危危地屹立了上百年,雖然翻修過幾回,但如今也是冬天漏風(fēng),夏天漏雨。若再買不起房,等它哪天一塌,我就只能守著廢墟過活了。” 黑暗中,陸澈靜了一瞬:“你一個姑娘家,獨(dú)自過日子確實(shí)艱難了些。” 我抱著被角嘆息一聲:“豈止是艱難?那必須是非常艱難!每天不僅要砍柴做飯洗衣服,還要……”我撇了撇嘴:“算了,你這種有錢人怎么能理解我這種小老百姓的苦楚?還是趕緊睡覺吧。” 床上的人久久不語,本猜測著他是在為我惋惜,不料沒多久就傳來了輕微的呼嚕聲。 我抽了抽嘴角,方才是誰說正巧也睡不著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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