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間,仰天醫(yī)院司藥王夢桐吮毒救人,用祖?zhèn)髌结t(yī)好省城護士學堂女學生桑曉雨的父親,桑由是感恩不盡,心生愛意;西醫(yī)大夫章可法卻由妒生恨,暗中作祟加害王夢桐。王憤然辭職,以藥膳行醫(yī)天下。接踵而來的大災大難讓王夢桐走投無路,然而苦難中的友情、愛情以及詮釋民族大義的愛國情卻成就了一代“藥膳神醫(yī)”。 作者簡介: 竇應泰,上世紀八十年代曾出版《王陽明大傳》、《揚州八怪》等長篇歷史小說四部;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創(chuàng)作并出版張學良、蔣介石、宋美齡等三大系列作品二十七部;民國人物及近代名人傳記三十六部;進入新世紀以來,在上述紀實題材基礎之上再次創(chuàng)作并出版長篇小說《手相》,此次推出的長篇作品《偏方》,為作者在純文學范疇的又一力作。第一章 醫(yī)道難矣,醫(yī)道大矣!……正所謂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醫(yī)道亦如此。 ——摘自《景岳全書·醫(yī)非小道記》 1 民國十七年,也就是公歷1928年的夏天,對正在省城護士學堂讀書的女學生桑曉雨來說,是一個極不平靜的日子。5月底,她家鄉(xiāng)雙河鎮(zhèn)忽然傳來消息:母親多年未犯的肺病再度復發(fā)了。桑曉雨何嘗不想馬上趕回雙河鎮(zhèn),去探望病中的母親,然而,當時正是期末大考,她根本無法抽身返鄉(xiāng)。但桑曉雨沒有想到的是,世事總是禍不單行,到了6月5日,雙河鎮(zhèn)上再次傳來一個讓她傷一6不已的消息:老父在菜田里割草時,被一條從草叢里飛躥而出的毒蛇咬了一口。只因這一口毒蛇的咬傷,桑家賴以支撐生計的頂梁柱猝然傾倒了。 當天下午,桑曉雨匆匆交上最后一張考卷,等不及暑假開始就提前請假回家了。從省城到西遼河畔的雙河鎮(zhèn),搭乘火車只需大半天時間,然而就在桑曉雨決定回雙河鎮(zhèn)的前一日,沈陽城外的皇姑屯車站又發(fā)生了震驚中外的“皇姑屯炸車事件”,從省城到雙河鎮(zhèn)的所有火車線路全部停運。桑曉雨一個弱若楊柳的青年少女,只得臨時雇用一輛馬車,經(jīng)遼河古道上的坎坷小路星夜疾趕,等她趕回雙河鎮(zhèn)時,已是6月6日的深夜時分。 位于遼河西岸的雙河鎮(zhèn)巴掌大的地方,只有兩條大街,一條是較為繁華的大十字街,一條是店鋪稀少的小十字街。雖然古鎮(zhèn)荒僻,但在康熙年間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位于大十字街的仰天醫(yī)院,是鎮(zhèn)上最大的醫(yī)院,既有中醫(yī)也有西醫(yī)。桑曉雨來醫(yī)院病房時,正趕上西醫(yī)大夫章可法要為她中了蛇毒的父親實施手術。 昨日清晨,在遼河邊小菜園蒔弄瓜菜的桑父,正為黃瓜捋草,不料突然從草叢中躥出一條黑色的長蛇。老人不及閃躲,左腿猝然被那蛇狠咬了一口。桑父當時并沒在意,只把腿上傷口擠了擠,以為毒血出去便可無事?伤睦镏,傷口很快就紅腫起來,且奇痛無比。見此,桑父不得不解下腰帶,緊緊勒在左腿的上端,意在控制血中之毒迅速上犯。始料不及的是,如此處置根本沒起作用,腿部忽然變得腫脹粗大起來,眨眼之間,傷口附近的皮肉暗黑,還隱隱可聞一股淡淡的臭味。桑父趕緊回到大草房中,老妻見狀,連叫不好,只見受傷的左腿已腫脹如同小鼓,再看他緊緊勒住傷口的腰帶,也已陷于皮肉之中,深達寸余。又過了片刻,左小腿也腫脹得發(fā)亮。老人受此毒蛇襲擾,鉆心劇痛已無法忍受。嚇得老妻顧不上多想,連忙叫上幾個鄰居,用平板車把桑父急匆匆送進了仰天醫(yī)院。在醫(yī)院做過消毒處理后,搶救了近半個時辰,不料傷情未見絲毫緩解。這時,從省城趕回的桑曉雨來床前一看,也被父親的腿傷嚇得雙腿發(fā)軟,見老父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女兒心如刀絞。 為桑父治傷的是仰天醫(yī)院西醫(yī)名家章可法。他三十五六歲,面龐雖消瘦但卻眉眼英俊,一頭烏黑油亮的分發(fā),身穿淺灰西裝,再配一雙尖頭黑皮鞋,于是舉手投足,都給人以瀟灑精明的印象。章可法鼻梁上有一架金絲邊眼鏡,這越發(fā)為他平添了幾分秀氣。章可法的引人敬畏,還在于他早年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學醫(yī)科留過學,從東洋回到雙河鎮(zhèn)就被仰天醫(yī)院的馬院長請到了醫(yī)院坐診行醫(yī)。章可法果然不負馬院長的托請,正趕上雙河古鎮(zhèn)鬧感冒急癥,章可法大顯身手,一連治好幾起感冒重癥患者,這不僅為仰天醫(yī)院贏得了聲譽,也為章可法贏得了“東洋西醫(yī)”的美譽。馬院長很是得意,認為自己慧眼識珠,愈發(fā)看重章可法。章可法也愈加得意忘形起來,說:“治療急癥,起死回生還是西醫(yī)手到病除。中藥嘛——吃不死,也治不好病?次,一針下去,就能保證患者的病情立見好轉。” 這世界上人們大多敬畏能侃能吹的主兒。章可法的極度自信,和他走馬上任就能建功的實績,轉瞬間讓他在這座古城小鎮(zhèn)名聲鵲起,不到一年光景,小小古鎮(zhèn)幾乎無人不知章可法大名。馬院長也認為章可法醫(yī)道精通,診法高超,于是把他推上了僅遜于自己的醫(yī)院常務董事寶座。 這一次,章可法接治被蛇毒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老菜農。他走到病床前,看了看創(chuàng)口,便以權威口氣說:“像他這種蛇傷,目前除開刀截肢之外,就無更好的辦法!如家屬同意,我們馬上可手術,不然再過幾個小時,我可不敢保證病人還能活著!” “章大夫,不能給他截肢呀!如他丟了一條腿,我家的菜園子可怎么辦呢?沒他在菜田里忙活,我家閨女在省城的學業(yè)又如何維持?章大夫,我給您下跪了,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那條腿呀,求您開恩了!……” 桑曉雨見母親為保老父一條腿,竟給醫(yī)生當場下跪,不由得聲淚俱下。平時溫文爾雅的章可法見此情景,不禁也急得發(fā)了脾氣,他指著呻吟不已的老菜農說:“我是醫(yī)生,救人我比你還急。你這女人怎么這么不通情理,如今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里糾纏?我早就說過,這蛇毒是無法控制的,我雖在傷口上做了處置,可那根本就不能控制血中毒液的蔓延。如不讓我給病人截肢,那么等他血中蛇毒流人心臟,你就是同意開刀截肢也不起作用了! 桑母跪在章可法面前,聲淚俱下地苦苦求道:“章大夫,不是我不通情理,是他確實不能沒了腿!嗚嗚……” 章可法把臉一板,對跪在地上的桑母說:“你以為我愿意截他一條腿嗎?我是醫(yī)生,我的醫(yī)德要求我必須為病人的安?紤]。你以為我有萬全之術而非要讓他成為殘疾嗎?實話告訴你,如今,截肢保全性命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如你還要繼續(xù)糾纏,萬一錯過最佳搶救時間,他的性命也怕保不住了。到了那時候,咱可把話說清,人死在我們仰天醫(yī)院,責任可不在我章可法身上。” 桑曉雨扶起母親,上前哀求:“章大夫,既然西醫(yī)沒有保全之法,能不能請中醫(yī)為我爸爸診治?據(jù)我所知,中醫(yī)對醫(yī)治蛇毒也許還有些辦法?刹豢梢哉堉嗅t(yī)來為家父診治?” 剛才還處于急切救人慍怒中的章可法,沒想到桑母身邊這眉眼俊逸、清秀端麗的女孩突然開口說話了!在這盛夏的午夜,這穿雪白緊身短衫,下著黑色百褶裙的陌生少女,和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老菜農及跪地求情的農婦形成了鮮明對照。尤其是桑曉雨那文靜的氣質,尤讓章可法為之驚羨。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相信面前這玉樹臨風般的清麗女子,與躺在病床上滿面死灰的老菜農有血源關系。也許是章可法懾于這驀然開口的女孩氣質神態(tài),也許他因剛才跪在腳下的桑母哭得揪心,剛才還堅持以手術刀解決問題的章可法,在姑娘面前竟然悄悄發(fā)生了變化。他把目光投向桑曉雨,說:“小姐,當醫(yī)生的也不想采取毀壞性的治療方法,可沒辦法,你爸爸傷情十分危重,如果中醫(yī)能治好蛇傷,當然求之不得,只怕中醫(yī)也………” 桑曉雨見他語氣松動,趕忙說:“我在省城護士學堂里讀書,一位日本講師上課時說過,中國的漢醫(yī)在醫(yī)治蛇傷方面很有獨到的手法。我想,最好還是請中醫(yī)為家父診治吧,如中醫(yī)也沒有辦法,那時再截肢也不遲。章大夫,您看如何?” 章可法見桑曉雨不僅生得氣質高雅,且出口不俗,顯然是省城受過正規(guī)教育的少女,他的口氣立時軟了許多,說:“既然你看重中醫(yī),然后再進行手術,也沒什么不好!我們院里坐堂的中醫(yī)麻一谷老先生,就是雙河鎮(zhèn)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家,就請麻老先生過來診治吧。只是我要告訴你,對中醫(yī)最好別抱太大希望。不然,誰還舍近求遠去東洋學醫(yī)呀?” 桑曉雨和母親聽了,連連點頭稱謝。章可法便吩咐身后護士說:“小妍,你馬上去中醫(yī)科請麻老先生!”幾分鐘后,一位下巴飄有幾綹雪白銀須的老人,在眾人焦盼中進了老菜農的病房。他到床前仔細查看病人左腿,不由暗吸一口冷氣。不過,麻一谷畢竟是仰天醫(yī)院坐診多年的老中醫(yī),他見老菜農蛇毒雖在左腿彌漫,但傷口由于早被護士小月用止血帶牢牢勒住,所以蛇毒此時還未向全身蔓延。麻一谷松了口氣,對章可法說:“中藥或許還有辦法,只是這創(chuàng)口附近的蛇傷必須清除,不然我對付蛇毒的藥,怕也無能為力啊! 章可法如有所料地一笑:“我早就說過,如果蛇毒不得清除,無論中醫(yī)還是西醫(yī),都無計可施。”他對桑曉雨愛莫能助地攤開雙手說:“桑小姐,你也聽了,麻老先生也不好處置,看來還得手術截肢!” “不,”麻一谷手一搖說,“章大夫,我說過了,只要有辦法清除傷口附近的蛇毒,我就有讓他轉危為安的良方!闭驴煞ㄕf:“問題恰恰就在這里,蛇毒已經(jīng)溶入傷者的血液,不做手術怎樣清除蛇毒?一旦蛇毒順血管蔓延,你的良方能管用嗎?恐怕除截肢難有良策了!”麻一谷搖搖頭說:“我說的是,如有辦法把創(chuàng)口的蛇毒吸出來,病人的腿就能保住!闭驴煞◥勰苤匦α耍骸奥榇蠓,哪有那種得心應手的儀器?這蛇毒除非用嘴來吸,可蛇毒非同一般,哪個肯去冒這個險,除非他不要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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