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guān)絕望與救贖的人性之書。 安保大叔平田抓住了在超市里行竊的不良少女。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和自己逝去的獨生女同為十七歲。一時間,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涌上心頭:事故中死去的女兒;精神崩潰而自殺的妻子;大好前程的破滅;最后,還有醫(yī)生無情的診斷證明…… 絕望中的平田希望可以救贖這個不良少女,這是他最后的能力和心愿。然而,并不是每個生命都可以承受這樣的救贖;或者說,不是每個生命都可以對這樣的救贖予以等量的感恩…… 作者簡介: 歌野晶午ShogoUtano 一九六一年出生于日本福岡縣,新本格派第一代作家。大學畢業(yè)后受到推理之神島田莊司的提攜,于一九八八年發(fā)表處女作《長屋殺人事件》而正式出道。二〇〇三年出版的《櫻樹抽芽時,想你》幾乎囊括了當年所有與之相關(guān)的推理文學獎項。新作《春,夏,然后是冬》則在二〇一二年入圍直木獎最終決選,成為歌野晶午創(chuàng)作生涯的巔峰之作。 目錄: 晚冬 春夏 初春 英理子 春陰 青嵐 末永真澄 秋小說前面99%的情節(jié)可以打九十分,因為這是一部可以讓女性讀者落淚的煽情作品;加上最后的1%,小說價值一百分,因為它可以讓那些哭得最傷心的女人明白,哭是沒有用的。 ——《讀賣新聞》殘酷的現(xiàn)實總是用溫馨的故事講述出來的。 ——《每日新聞》晚冬 1 沉香的香氣襲人。 其實是幻覺,這里可不是上香的地方。 可是,平田每次打開門時,總覺得能聞到一股草香的味道。 倉庫最里面有一個小房間,總共三塊榻榻米大小,是后來用直通天花板的隔斷圍出來的。這里既未供著菊花,也沒擺著遺像,連香臺都沒有。醫(yī)院的那種地方則要齊整得多,不過,平田感覺,這里簡直就是太平間的翻版——大概是因為面積相仿,再加上燈光幽暗。天花板上的熒光燈兩端已經(jīng)老化發(fā)烏,吱吱作響,那聲音像極了發(fā)自暗處的蟲鳴,令人不快。 房間里有兩個女人。一個身穿藍色制服,立在門邊;另一個則是一身針織運動衫,一件羽絨服像圍毯似的攤在腿上,將將坐上折疊椅的一個邊兒。 “辛苦了!逼教锎蛄寺曊泻,保安員便點頭示意,退出了房間。 留下的那一個一動不動,手攥成拳頭擱在膝蓋上,頭微微垂著,海藻般的頭簾遮蓋住了表情。運動衫和羽絨服都很破舊,涼鞋的鞋尖幾近磨平,紅色的美甲油也掉得差不多了,茶色的頭發(fā)也好不到哪兒去,發(fā)旋兒處露出的發(fā)根足有兩厘米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著實一副窮酸相。 “你是不是餓得慌?” 平田打開折疊椅,堵門似的坐了下來。一身運動衫的她嘴角微微蠕動著,氣若游絲,不過平田卻聽得很真切,她是在說“對不起”。 辦公桌上擺著三個小蛋糕和兩個飯團,還有咖啡奶和果汁各一盒。這些都是她企圖從賣場偷帶出去的商品。倉庫盡頭的這間小屋,改造的初衷是用來做一些倉庫內(nèi)部的事務性工作,比如整理單據(jù)什么的?刹恢獛讜r起,這里竟變成了臨時關(guān)押扒手的地方。 “姓名、住址,還有電話號碼,都寫下來! 平田把紙和筆放在桌上,但那個女的根本沒有動的意思。 平田一言不發(fā)地等待著。 很快,女人將身子扭向桌子,拿起筆,停了一下,但這次并沒有猶豫太久,便拉過紙,慢慢地移動著筆。她握筆的姿勢相當笨拙,拳頭攥得緊緊的,像是在用拇指和食指的根部夾著筆桿。 “把身份證件拿出來看看,還有駕照和醫(yī)?! 女人一放下筆,平田馬上拿起了紙。紙上用相同的間隔寫著姓名、離這里不遠的一所公寓的地址以及手機號碼。想不到,握筆的姿勢如此“變態(tài)”,卻寫得出一手工整的、不亞于鋼筆字帖的小楷。 平田拿自己的手機撥通紙上記的號碼,身邊立時響起了俗氣的音樂聲。女人慌里慌張地把手伸進運動衫的兜里,掏出一部機身斑駁的手機。平田按下了自己手機上的掛斷鍵,彩鈴聲戛然而止——還可以,有些毫無悔過之意的人,往往會胡亂寫個號碼企圖蒙混過關(guān)。 平田拿起女人從錢包里掏出的駕照,一看姓名和住址都對得上,就要還給那女人。 手停住了。平田的目光牢牢盯著駕照上的出生年月日一欄。 1985年10月5日 平田吃了一驚,目光投向女人的側(cè)臉。她看起來像是有三十五到四十的樣子,而且疲態(tài)盡顯?墒,兩年前拍攝的駕照照片上,卻分明是一張二十出頭、青春逼人的臉。 “偷東西是犯罪,不是說聲一時沖動就可以原諒的。你的所作所為就是偷竊,你是個賊! 平田嚴厲地訓斥后,把駕照還了回去。女人乖乖地點頭稱是,慢吞吞地將駕照裝回錢包。等到把錢包塞回運動衫兜里,便又像一開始那樣,手握雙拳放在兩膝上,眼睛盯著自己的手。 “你可要下不為例! 女的點點頭。 “行了! 女人垂著頭,身體僵直。 “你可以回去了。” 女人揚起臉,似乎很驚訝。 “難不成你想見警察嗎?” 女人誠惶誠恐地搖搖頭,把膝上的羽絨服抱在胸前,站起身。平田將自己的椅子從門口挪開,讓女的走在頭里,自己也跟著出了小屋。女人回了好幾次頭,然后從旁門出去,消失在黃昏的人流中。 平田從褲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打開來看。上面排列著三行漂亮的楷書。平田盯了好一會兒“末永真澄”這幾個字,終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嘆了口氣,然后將紙沿著折線撕成兩半,又把兩半疊在一起再撕成更小的兩半。這么反復撕碎后,扔到近旁的垃圾桶里。2 盤棲在銀杏樹枯枝上的鳥發(fā)出一聲啼叫,便飛走了。用目光追隨它的行蹤,便會看到湛藍的天空里飄浮著邊際線模糊的云朵。這是初春時節(jié)常見的渾濁天空。平田想起電視上說的“今年真是個暖冬”,便在心中默念,“應該說,今年也是個暖冬! 平田把三明治的包裝盒塞進購物袋,從小外套的兜里摸出煙盒,把一支壓扁了的煙叼在嘴里。一陣怪風吹來,把打火機的火吹滅了。風擦過面頰,引得平田豎起衣領(lǐng)。雖說天空是春天的天空了,可空氣卻還是不折不扣的冬天的空氣。 就在把變得長長的煙灰彈進空咖啡罐里時,平田聽到叫人的聲音。隔了一會兒,那個聲音又叫了起來。他心想:“莫非是在叫自己?”便將臉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邊站著一個女子——稀疏的茶色頭發(fā),深陷的眼窩,運動衫外罩著扁塌塌的羽絨服。隔了幾秒種后,平田想了起來,這就是那個前幾天被抓住的偷東西的女人。 “上次真是抱歉。” 女子低頭行禮——還真的是她。 “勞煩你啦! 接著又低了一次頭。 平田不禁皺起了眉,這話說的,不知所云啊。 “您沒報警,真是大恩大量啊,太勞煩你了! “你已經(jīng)知錯了嘛! 平田這么回應道,總算弄明白,“抱歉”是說“不好意思了”,而“勞煩你了”,意思就是“謝謝你”。 平田在汴京堂吉浦上町店擔任的職位是保安負責人,負責清查火災隱患和看管營業(yè)款,還要對付那些偷東西的。店員或保安員抓到了扒手,便會交給平田,由他進行盤問。其后要如何處置,全憑他一人定奪。 “我在反省,強烈反省,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回了! 女人對天發(fā)誓似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輕輕點了兩三次頭,像是在咀嚼自己說的話。 她那天始終是不多言不多語,看著倒像是在認真反省。她是真心實意,還是在裝樣子呢?今天的腔調(diào)如此油滑,倒讓平田有些懷疑她是否真的悔改了;蛟S,她那天只是因為被人逮住,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而已。 平田把頭扭向一旁,將快要燃盡的香煙放到嘴里,深吸一口后吐出,緊接著又吸了一口,在罐子的邊兒上捻滅了煙頭。他發(fā)現(xiàn)那女的還立在原地,也不說話,斜對著平田。 平田覺得有些不爽了,從長椅上站起身。 一個白色的東西跳入眼簾。那女人的外套上粘著一個白色的、小小的、薄薄的東西,風一吹,就撲撲地晃動。 羽毛? 剛想到這兒,平田聽到一個聲音。 ——羽絨服里面的羽毛,是從什么地方出來的? 與末永真澄對視了一下。她的雙唇是緊閉著的。口紅描的倒是很艷,可是嘴唇單薄,裂著口子,還起了皮兒,根本談不上漂亮。 ——哪兒也沒有破啊,線縫的多細啊,眼睛都看不出來呢。這根羽毛是從哪里跑出的呀?好奇怪啊。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平田晃晃腦袋,用掌肚擊打太陽穴。 幻聽消失了。 平田撇下面露驚訝的女人,回到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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