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訪中,“我”經(jīng)歷了種種驚心動魄的事件,一次次死里逃生,最終將種種真相揭露出來。后來,“我”來到了南方報社生活,卻因為報社經(jīng)營不善,失去工作,期間做過種種收入微薄的職業(yè)——蹬三輪車,做保安,賣報紙等等,而僅有的收入,還要郵寄回家中,給父親治病。兩年后,“我”被招聘進(jìn)一家全國知名報社,在這里繼續(xù)從事暗訪工作,吃盡了千般辛苦,忍受了萬般磨難,一步步從見習(xí)記者升為記者、首席記者、主任,最后干到總編助理。在勵志故事的敘述中,穿插了大量的暗訪故事,親自感受了乞丐群落、代孕媽媽、妓女部落、血奴、酒托、等等不為人知的群落,講述了一次次暗訪的驚險經(jīng)歷,揭示了大量不為人知的事情真相,行業(yè)的潛規(guī)則,種種讓人防不勝防的騙術(shù),描摹了底層社會眾生相。 暗訪(一) 第一章:暗訪乞丐群落 偶然決定命運(yùn) 10年前的今天,我離開了家鄉(xiāng)——一個北方的小縣城,獨(dú)自來到省會城市找工作。 此前,我是縣城公務(wù)員,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無所事事地坐在辦公室里,“一杯茶,一根煙,一張報紙看半天。”那種一潭死水的日子讓我痛苦不堪。我在28歲的時候已經(jīng)能夠預(yù)見到自己82歲時的生活情景。這里每天的生活一成不變,我決定離開。 離開縣城前的那一個月,我夜不能寢。幾乎每天夜晚,我都會跑到縣城郊外的一條街道上散步。黃昏時分,那條街道異常嘈雜,沒有店鋪,街道兩邊空曠的土地上,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堆唱卡拉OK的人,那些變調(diào)而高亢的歌聲在縣城郊外遼闊的天空中蕩漾,常常惹得周邊的狗群長聲吠叫,相互應(yīng)和。到了夜半,這條街道就會空無一人,常常只有我一個人在這里徘徊,路燈將我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又變得很短很短,路邊偶爾會響起幾聲蛙鳴,幾聲鳥叫,像玻璃一樣劃過寂靜的夜空,讓人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猶豫了一月后,我終于下定決心,離開這座小縣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是否能夠找到工作。 10年前的今天,我的身上只裝著200元錢,踏上了開往省城的長途汽車。這是我所有的積蓄。 我在那座小縣城里工作了5年,五年的積蓄僅有6000元錢,然而,不久前,做農(nóng)民的父親得了一場大病,不僅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而且我還舉債幾萬元。那幾萬元的外債,按照我當(dāng)時的工資標(biāo)準(zhǔn),足夠我用一生來償還。 懷揣著淘金夢想,我離開了家鄉(xiāng)。那一刻真有“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我知道自己出去后再也回不來了,我知道自己出去后必須取得成功,我無路可退。 那輛殘破的長途汽車載著我,和一車散發(fā)著腳臭汗腥的淳樸老鄉(xiāng),一步步地離開了家鄉(xiāng)。我回望著愈來愈小的縣城,回望著那些靜默的村莊,淚眼朦朧。 此去,不可預(yù)知。 當(dāng)天黃昏,長途汽車將我傾倒在了火車站。 火車站的每個白晝都異常喧囂,人流如注,幾乎每張嘴巴都在說話,沒有說話的也在吃東西。車站前廣場的空地上站滿了人,乘車的和送人的,腳步匆匆,從這些人群的夾縫中穿過。每一雙眼睛都充滿了狐疑和戒備,光著上身,身上刺著青龍白虎的男子,穿著吊帶裝,奶子搖搖晃晃的女子,不時在人群中閃現(xiàn)。另外,還有端著破碗,瘸著雙腿的乞丐;驚魂未定,穿著破舊衣衫的少年;大腹便便,神情不可一世的仿大款;破帽遮顏,挑著蛇皮包裝袋的民工……火車站是一個城市最復(fù)雜的地方,也是一個城市最混亂的地方,各色人等,懷揣心思,將自己的想法緊緊包裹,將自己的錢袋偷偷捂緊,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身體壓縮到最小,每個人都把對方當(dāng)成了敵人。 那天晚上,我饑腸轆轆,坐在火車站邊的臺階上,耳朵嗡嗡作響,汽車引擎聲,人群說話聲,讓我的耳朵變成了一鍋粘粥。我清晰地記起了看過的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中的一個場景和一句臺詞:王啟明和妻子來到了美國,他們在飛機(jī)場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悄悄地說:“我們掉進(jìn)了大海里!蹦且豢蹋艺娴木拖竦暨M(jìn)了大海里,孤立無援,連一根稻草也抓不到。而且,在以后的一個禮拜里,這種感覺愈來愈強(qiáng)烈。 這座城市我一點也不熟悉,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哪里才有一個工作機(jī)會。我對這座陌生的城市充滿了恐懼?粗锌恐咂ご樱蛑鴵淇说霓r(nóng)民工,我感到他們比我幸福得多,他們有同伴,他們可以共同抵御外面的風(fēng)浪和危險,而我只能單獨(dú)作戰(zhàn);我的委屈無人知曉,我的眼淚只能流進(jìn)肚子里。那幾天里,我一直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那天晚上,我和很多農(nóng)民工一樣,睡在車站外的廣場上。廣場上游蕩者一些上了年紀(jì)的女人,她們捧著一大推陳舊的報紙在叫賣,兩毛錢一張。農(nóng)民工們買到兩張報紙,對接著鋪在地面,然后躺上去。我也買了兩張,像他們那樣鋪在身下。我把一個黑色的小包緊緊地抱在胸前,那里面裝著我的畢業(yè)文憑、獲獎證書和出版的兩本書籍,那是我幻想著在這座城市里得以立足的資本。 我的城市生活,是從火車站的廣場開始的。 那一晚我?guī)缀鯖]有合眼,午夜過后,城市的喧囂漸漸靜息下來,而我的心中卻狂瀾萬丈。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是什么,能否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如果不能生存,我該怎么辦。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一貧如洗,舉步維艱,我想起了以前受到的種種不公平的待遇和磨難,我告訴自己就是死,也不會再回到那座小縣城。 黎明時分,突然下起了大雨,廣場上一片大呼小叫,人們爬起來,手中捏著破報紙,爭先恐后地跑到店鋪的屋檐下躲雨。這種鬧哄哄的情景一直持續(xù)到天亮。 天亮后,我開始了找工作。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看到一輛公交車開來了,很多人跑過去,我也跑了過去,坐上了這輛公交車。我不知道這輛公交車開往哪里,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著我。 我沒有吃飯,但是感覺不到餓了。在來到省會城市的那些天里,我每天只吃兩個燒餅。那時候一個燒餅兩角錢,兩個燒餅四角錢。我依靠四角錢在這座陌生的別人的城市里度過了打工的初級階段,讓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續(xù)。 公共汽車一路搖晃著,穿過了一座座安裝著玻璃窗戶的高樓大廈,那么高的樓層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穿過一條條筆直寬闊的馬路,馬路邊是衣著光鮮神定氣閑的城里人;穿過了這座城市,這座城市比我生活了多年的縣城要大很多倍。公共汽車停了下來,到了終點站,我最后一個走下車子,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是郊區(qū)。很多天后,我才知道那是南郊,這座城市里很多菜農(nóng)居住的地方。 要在這座城市生活,先要有一個穩(wěn)定的居所。我走進(jìn)了那些狹窄的巷子,一家家打聽是否有房子出租。我一口詰屈聱牙的普通話讓這些房東們似懂非懂,他們揮揮手臂,像轟趕蒼蠅一樣地趕走了我。終于找到了一個態(tài)度和藹的房東,但是他要求必須先繳納一個月的房租,一百多元錢。我身上僅僅200元,如果交了房租,我連吃飯的錢坐車的錢都沒有了。我只好放棄。 我在街巷漫無目的地游蕩,像一條流浪的狗。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讓我羨慕,他們的腳步通往家庭或者單位的方向,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個親人或者工作在等著他們。而我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我什么都沒有。 臨近中午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家旅社,很小的一家旅社,門口還有文革時代留下的大紅油漆刷寫的字跡,一邊是“革命無罪”,一邊是“造翻有理”。門口有一棵不知道名字的樹木,陽光照在樹梢上,灑落一地細(xì)碎斑點。一個20歲左右的男子懶洋洋地坐在門口的藤椅上,瞇縫著眼睛看著從巷口走過的人。他是這家旅社的老板。 我走了進(jìn)去,在這家旅社住了下來,睡在通鋪上,一晚房費(fèi)5元錢。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到通鋪這種居住方式了,從房間的這邊一直到那邊,是一張長長的大床,和我睡在一張床上的有七八個人:幾個年齡很大的老人,一個瞎子,兩個20多歲的青年。后來,我才知道了,這些老人是撿拾破爛的,那個瞎子是給人算命的,兩個青年是剛?cè)氲赖男⊥担麄兛偸窃诎胍钩鋈,黎明時分才回來。 旅社登記室門口的墻上有一張地圖,經(jīng)常看地圖的是我和一名小偷,這名小偷對外說自己是出租車司機(jī),要了解這座城市的道路。而我則在尋找哪里才有工作的機(jī)會。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座城市堅硬的墻壁上四處亂碰,我找過小學(xué)校,找過廢品公司,找過飯店……而這些單位都毫無例外地拒絕了我。 有一天早晨,我在旅社客人留下的一張小報上看到一則《招聘啟事》,那是一家文化傳播公司在招文員,公司在東郊。我沒有絲毫猶豫,就走出了旅社。我是大學(xué)畢業(yè)生,還出版過書籍,我想自己是文化人,應(yīng)該能夠在文化傳播公司找到一份工作。 當(dāng)時,省城的公交車是上車一元,為了省下這一元錢,這五個燒餅的錢,我跟在公交車的后面跑。我跑得氣喘吁吁,很多路人好奇地看著我,還有交警跟在我的后面跑,跑了幾十米后,看到?jīng)]有什么情況,他們就停下了腳步。 跑了一個小時后,我又熱又渴,路邊有一個水龍頭,幾個女子在旁邊洗衣服。我跑過去,顧不上難堪,伸頭咕咚咕咚喝了一氣。然后,繼續(xù)向前跑。 跑到東郊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中午,一名容貌英俊的男子接待了我,他聽了我的介紹后,惋惜地說:“你不知道我們需要什么樣的人,你很優(yōu)秀,可惜我們這里不需要。我建議你去報社!钡牵(dāng)時剛剛從小縣城走出來的我,感覺報社的門檻很高很高,我不敢邁步走進(jìn)去。 大約是我來到省城的第七天,我走到了這座城市中心的一座展覽館,那里正在舉辦一場大學(xué)生畢業(yè)招聘會。我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展覽館里還有很多人,我完全是誤打誤撞地來到這里。 那些前來應(yīng)聘的都是剛剛從大學(xué)走出來的畢業(yè)生,他們面容光潔,衣著整齊,臉上還帶著稚氣的笑容和剛剛長出來的髭須,他們年輕得令人嫉妒。而大學(xué)畢業(yè)后幾年的社會歷練已經(jīng)讓我心態(tài)滄桑,額頭有了淺淺的皺紋。我看到那些展位旁邊豎立的招聘廣告上,全是理科生的職位,我一個中文系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而且是個老畢業(yè)生,極度缺乏自信,舉止木訥,蓬頭垢面,膽怯懦弱,聲音顫抖,誰會要? 那天下午,我只是在展覽館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沒有勇氣走到一家展臺的跟前毛遂自薦。當(dāng)時,我很后悔大學(xué)的時候沒有學(xué)習(xí)理科。我想,理科畢業(yè)生的工作應(yīng)該比文科好找得多。 我在展覽館通往頂層的臺階上一直坐到了黃昏,看著展覽館里招聘和應(yīng)聘的人都走空了,才遲疑地走下臺階,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由于一天沒有吃飯,我的嗓子又干又啞,火辣辣地疼痛,我看到一家展臺的旁邊有半瓶沒有喝完的礦泉水,就一把拿過來,全部倒進(jìn)了肚子里。后來,在城市里工作時,我見到那些拾荒者,他們撿到?jīng)]有喝完的礦泉水瓶,將水倒干凈,只把空瓶子裝進(jìn)口袋里。他們也不會喝別人喝剩下的礦泉水,嫌不干凈。而我當(dāng)時根本沒有想到這些,根本沒有想到這個礦泉水的主人會不會有傳染病。 黃昏時分,我走出了展覽館,來到了馬路對面的廣場,那里有一對對依偎呢喃的戀人,有歡笑地放風(fēng)箏的小孩,有悠閑散步的老人,這是一幅標(biāo)準(zhǔn)的城市生活場景,然而,卻不屬于我。廣場的兩邊是一家家飯店,我看到飯店門口,穿著白大褂身體肥胖的廚師在顛著炒瓢,火焰映紅了他們一張張熱汗涔涔的臉;桌子四周坐滿了食客,他們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幸福在臉上蕩漾,然而,這一切也不屬于我。我像一塊石頭,被扔在了這座城市里,無人問津,無人理睬。 站累了,我想坐下來,順手撿起花園邊的一張報紙,鋪在屁股下。肚子很餓,腸胃扭成了麻花,一陣陣疼痛。但是,在這個市區(qū)中心,沒有燒餅,這里的每一盤飯菜都要幾十元,我吃不起,我只吃得起燒餅。 為了驅(qū)散饑餓,分散注意力,我拿起屁股下的報紙閱讀起來,突然看到了報紙下方有一個招聘廣告,是這家報社在招聘10名記者。我想起了那家文化傳播公司里那名長得很帥的男子的話,也許我真的適合做記者。 我拿著這張報紙,坐上了回旅社的公交車,我決定明天早晨去這家報社應(yīng)聘。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特別早,洗臉?biāo)⒀篮,專門把水灑在頭發(fā)上,對著旅社門口已經(jīng)失真的鏡子,用手指做了一個三七分的發(fā)型。查看過那張不知張貼了多少年的,顏色已經(jīng)泛黃的地圖后,我就出發(fā)了。 那時候大街上還很少有行人,清潔工的掃把和汽車的車輪讓街道變得塵土飛揚(yáng),我精心設(shè)計的發(fā)型很快就被弄臟了,這讓我心疼了很久,擔(dān)心因為儀表不佳而被報社拒絕。連續(xù)一周來,食不果腹,烈日暴曬,已經(jīng)把我變成了一個非洲難民。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迷路了,問了幾個打太極拳的阿姨后,才找到了那家報社。那家報社剛剛上班,一名很年輕的男子在辦公室里接待了我,他說我是第一個來應(yīng)聘的人,然后向我索要簡歷。 當(dāng)時,我不知道應(yīng)聘工作還要填寫簡歷,我此前應(yīng)聘的所有單位都是小公司小飯店小作坊,他們從來沒有向我要過簡歷。看到我疑惑,這個年輕人就把一張表格交給我,讓我在另一張桌子上填寫。 那張表格上印著姓名、年齡、學(xué)歷、工作簡歷等內(nèi)容,我如實填寫了。記得表格上還有一項內(nèi)容是“有何特長”,我填寫了“文學(xué)創(chuàng)作”,還寫出了自己所出版的兩部書籍的名字,記得當(dāng)時我很有些自鳴得意。 填寫完表格后,交給男子。男子仔細(xì)看完后,很有興趣地問我:“你有書籍出版?” 我從口袋里拿出自己寫的書籍,雙手遞交給他。 他認(rèn)真地看了看內(nèi)容簡介,又在里面隨便翻閱了一頁,讀完后說:“文筆不錯! 得到他的夸獎,我緊張的思緒一下子放松了,我謙虛地說:“胡亂寫的。” 男子笑了笑,說:“后天考試! 走出這家報社,我忐忑不安,原來進(jìn)報社工作還要考試。可是此前我沒有從事過一天新聞工作,也不知道還會考試,考什么呢?我茫然沒有頭緒。 可是,既然讓我考試,那就說明我基本上得到了認(rèn)可。想到這里,我又有些釋然。心情輕松后,肚子突然餓了,想起昨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我大方地走進(jìn)路邊一家飯館,叫了一大碗面條,吃得湯水四濺,那是我來到省城找工作后吃得最香甜的一頓飯。 吃完飯后,我來到了書店里,找到一些關(guān)于新聞方面的書籍,認(rèn)真看了起來,并在本子上摘抄。哦,原來新聞就是新近發(fā)生的事情;而倒金字塔結(jié)構(gòu)竟然是先寫事情經(jīng)過結(jié)果,而且要求最精煉,最吸引人,這謂之為導(dǎo)語;新聞的五要素是五個W……這些我以前聞所未聞,這些年,我只是一頭鉆進(jìn)文學(xué)中,疏遠(yuǎn)了新聞。后來,我在翻閱初中語文課本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時候就學(xué)過新聞的基本知識,可惜后來忘光了。 正在摘抄的時候,一個女營業(yè)員走了過來,厲聲呵斥我,我紅著臉,像做了賊一樣把書籍放在書架上,落荒而逃。找到了另一家書店,又依法炮制。 那天,我在本子上密密麻麻抄寫了十幾頁新聞知識。夜晚,我站在旅社外面馬路的街燈下背誦。我好像又回到了學(xué)生時代。 報名后的第三天,也是我來到這座城市的第10天,報社舉行了筆試。 筆試是在報社附近的一所小學(xué)舉行的,那天來考試的足有幾百人,樓上樓下占據(jù)了很多個教室。我看到考試前夕,還有人拿著書籍在乒乓球桌案旁邊的空地上背誦,也有人匆匆忙忙地把一些記不住的內(nèi)容抄寫在手臂上,還有人在忙忙碌碌地作好夾帶,塞進(jìn)衣袖里……那種氣氛讓我心中一陣陣發(fā)緊,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被這家報社錄取,如果不錄取,下一步怎么辦? 考題發(fā)了下來,我一陣竊喜,填空題和選擇題居然都是我前兩天剛剛背誦過的,而后面的寫作題更不在話下,我已經(jīng)出版了兩本書籍,自信什么題材的文章都會寫。我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頁,監(jiān)考老師不時會來到我身邊,看我都在寫什么,我心中涌起一陣得意。 交卷的鈴聲響起,我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考完試后,走在小學(xué)校里,聽到幾個一同來考試的人說,下午要去另一家報社考試,原來那家報社也在招聘。我打聽到地址后,就和他們一起來到了相距幾公里的另一家報社。我因為沒有提前報名,報社就給我制定了一個臨時準(zhǔn)考證。在那個時刻,我感覺報社很人性化,不拘一格,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種氛圍。 那場考試題目,我依舊覺得很簡單,很快就交卷了。 又等待了三天,這是我來到省城的第13天,這天是兩家報社放榜的日子,我身上僅僅剩下幾元錢,幾乎山窮水盡。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做好打算,如果這兩家報社都沒有錄用我,我就跟著旅社那幾個老人一起去撿拾垃圾。 那天早晨,我又開始向報社的方向跑去。我跑得滿頭大汗,跑得幾乎虛脫,才終于來到了第一家報社,我看到報社大門前已經(jīng)圍滿了很多人,大家都鴉雀無聲,默默地在榜單上尋找自己的名字。那張榜單是紅色的,上面的字跡是金色的,顯得異常刺眼。我站在人群外面,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在第一個,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這家報社的記者。我害怕自己看花眼,就再仔細(xì)看看,真的是我的名字。我幸福得幾乎要暈過去,我背過身去,淚流滿面。 這下好了,這下不用去撿拾垃圾了。 我又在大街上奔跑著,惹來很多人不解的目光,一名交警在身后追趕我,大聲質(zhì)問干什么,我回頭對他笑笑,又繼續(xù)奔跑起來。肥胖的交警追不上我,只好氣喘吁吁地放棄了。我跑得輕快,我看到天空好藍(lán)好藍(lán),樓層很高很高,每個人都非常親切。我記得當(dāng)時空中還有一群鳥雀飛過,嘰嘰喳喳的聲音像樹葉一樣落下來,空氣中有一股荒草燃燒的氣味。后來想想,那是幻覺,城市里怎么會有人點燃荒草。 我跑到一條偏僻的小巷,跪在一棵大樹下,嚎啕大哭。過了很久,我才爬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我來到幾公里之外的另一家報社,看到榜單上依然有我的名字,我依然是第一名。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日放蕩走天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花。 這天下午,我又幸福地吃了一大碗面條。我用面條來犒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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