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書院門有一家慕容畫坊,傳說有人找得到,有人找不到。畫坊的主人是一位叫慕容的畫師,幾乎什么都能畫,而且都是些匪夷所思,甚至超越現(xiàn)實超出人類理解的東西。故事從一個來求畫的女人開始,她要求在她的臉上畫一張皮。畫師的畫筆能改變容貌,但女人改變容貌的用意和她講給畫師的并不完全相同。都市中的人和妖遭遇著各不相同的情感問題,過去的愛人、現(xiàn)在的愛人、忘記的愛人、選擇了別人的愛人、親手殺死的愛人、以及超出朋友卻達不到愛人的人……他們在各自的感情漩渦中躊躇,有些人得到了真愛,有些人則早已錯過。在這些人或妖的情感糾葛中,不斷有陰謀暗潮洶涌。每個人的目的都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而由于有能畫臉的畫師,有能變成別人樣貌的鏡妖,也不是每個人都是看上去的那個人。所有故事背后,有一個販毒的集團若隱若現(xiàn),所有的角色都直接或間接與之相關。在都市與情感之外,這也是一個懸念重重伏筆叢生的故事。 壹 慕容畫坊·酒夜 1.慕容畫坊 書院門是一條很有歷史以及文化底蘊的街道,街道上匯聚著販賣字畫與文房四寶的店家。整條街筆墨飄香,古意盎然。 到書院門的時候我打了一把傘。 還不過是初春,天還不算熱,已有等不及的女生迫不及待地換上了夏裝,露著白嫩的大腿招搖地走在仿古的街道上,賺取周遭含義各不相同的眼神。 其實還不怎么熱,走在房屋陰影里時甚至還逃不掉絲絲的涼意。還遠不是打陽傘的季節(jié)。 傘是淡綠色的,清淡雅致,就像是遠山青黛的顏色。上面隱約壓著白色的暗花,如枝蔓一般在傘面上開開合合。 我沒有選那種在盛夏時打的裹著亮銀色珍珠膠的陽傘,那樣有些太夸張了?禃显f過做事不可以太過的。做得太過就什么結果也得不到,除了證明自己的愚蠢。 我一點也想不起他說這話時的表情。 所以我選了這么一把傘,不張揚的素色,以及不是那么全力地叫嚷著我要遠離陽光的傘。同時這也是我的幸運傘,我希望它能再次帶給我好運,至少再帶給我一次好運。 初春的陽光透過傘面照了下來,有些陰陰涼涼的。 我找到了那家畫坊,在清一色明清風格的仿古臨街小店里,我找到了那家叫慕容的畫坊。 不是那種藍底金字或是黑底紅字的牌匾,別人家掛牌匾的地方掛著一方玻璃鏡框,里面裱著一幅宣紙,上面異常精致而淡雅地寫著漂亮的毛筆字: 慕容畫坊。 不是龍飛鳳舞的金鉤銀劃,細致的筆法看得人心里沒來由的一陣舒坦。 比想象中要好找很多呢,也許幸運直到現(xiàn)在仍不肯厭倦我,縱使對今天的我仍不肯。 有點點自信從我抓著傘柄的手里散出來,卻仍不是那種志在必得的自信。 得不到終究是得不到,要那么些志在必得又有什么用呢? 一步邁進房里,窗邊坐著個穿唐裝的男子,不是各國領導人在峰會上穿的那種大紅大藍的顏色,有些像是鵝黃色,似乎又泛著些暗暗的灰色。剪裁地窄窄瘦瘦的,很襯他的身材。他神態(tài)冷漠而淡然地看我,眼里似乎是包容萬物,又似是空無一物。 是一個清淡而儒雅的男子。 “是慕容畫坊嗎?”我問,把傘輕輕合起來。 男子輕輕地點了下頭,似是早就知道我的第一句話必是這么一句明知故問的問題。 也許來這里的每個人的第一句話都是這么明知故問的問題。 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輕易得來的好運氣,我猶豫著又問了一遍:“就是那個慕容畫坊嗎?我聽說這里很難找到的! 畢竟找到這里也太過容易了。 那男子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指的是哪個,不過這里確實是叫慕容畫坊,書院門里唯一一家叫慕容的畫坊?傆腥苏f這里難找,也有人說這里好找,至于究竟是難找還是好找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我自己來這兒是不用找的!彼匦α艘幌,那笑容既不嘲諷也不自嘲,就像是他門口的字一般讓人舒坦。 “先生怎么稱呼?” “慕容! “先生姓慕容?” “是叫慕容! “這么說先生姓慕?” 他輕輕地點了下頭,算是回答。 “這個姓現(xiàn)在很少見了! “一直都很少見的,不止是現(xiàn)在! “我叫文萃!蔽艺f。 他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似是記憶中若有若無地浮現(xiàn)起了什么,卻又在這一時間不敢確定。 “你想要什么畫?”他問我。 畫坊里并沒有掛畫,墻面白白的,看上去異常地干凈,不像是畫坊該有的樣子。 “先生這里似乎并沒有畫! 他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湖筆,像是一個少女愛憐地撫摸自己修剪整齊的指尖,淡笑著說:“若是要畫,即刻便有! “我聽說先生什么都能畫!蔽颐蛑,有些嬌嗔地說。 “我不是什么都畫的!彼揲L的手指撫在臉頰,依舊是一臉淡然地說,“至少我不畫鈔票! “我要的自然不是那么平常的東西!蔽矣行┛桃夥畛械卣f,“我要的是聽說只有先生才畫得出的東西! “你怎么肯定我能畫得出?” “若是連先生都畫不出的話……”我眼波流轉地看著他,依舊是奉承的口氣卻在其中隱隱帶了一點激將,“這慕容畫坊也就沒有什么特別了! 他輕輕笑了,有那么一點像是苦笑,似是在笑我,又似是在笑他自己!澳阆胍耶嬍裁?” “一個人! “這算不上有什么的特別! “若只是在紙上畫一個人自然不算是什么特別,”我小心地措辭,但不是為了使我的措辭顯得謹慎,“我想問先生要的,是一張畫皮! 說完后我也淡淡地笑著,就仿佛我剛才說的是一件多么天經(jīng)地義的事。 他倒沒有笑,微微低下眼,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只是對與我談話失去了興趣。 我從來都不怎么擅長應付冷場呢,好歹說句話啊,哪怕是問我是不是電影看多了也可以啊。 “先生不說話,是不肯的意思嗎?” 笑容重新在他臉上綻放開了,“你想畫在什么皮上?” “既然是畫人,自然是畫在人皮上了! “你有人皮?” “每個人都有的不是!蔽覌尚χ此,伸手輕輕撫過胸口露出的皮膚,“我想請先生幫我在身上畫一張皮! 他明白我的意思了:“你是想……改變容貌?” 我很高興他對此毫不驚詫。 也許這意味著他真的畫的出。 “你想要什么樣的容貌?”他問我,眼里閃了一下又問:“或者你想要誰的容貌?” “我的! 這回答讓他迷惑。 他上上下下地看我,看得很有禮貌也很仔細,最后看著我手上淡綠色的陽傘!拔易⒁獾侥闶沁M店后才合的傘!彼嫖兜乜粗沂种械膫,似乎已有答案浮現(xiàn),“現(xiàn)在還不是打傘的季節(jié)。” 我隨手轉起傘把兒,合起的傘面嘩啦啦地旋轉。 “先生聽過畫皮的故事嗎?”我問。 “哪一個畫皮的故事?是人寫的小說,還是人編的電影?” “先生是在暗示這樣的事純屬虛構嗎?” “你誤會了。我看到的世界從來都比虛構更瘋狂!彼目跉馊允呛艿,其中若隱若現(xiàn)著那么一點的哀傷,或是那么一點的悲涼。 他的口氣太淡了,我區(qū)分不出。 他抹掉那么一點我聽不出的情感,僅以很淡的口氣說:“我是在問你是鬼,還是碑邑人?” 是我太多心了。 人寫的小說里畫皮的是一只惡鬼,人編的電影里畫皮的是一只癡妖。他只是在問我是鬼,還是別的什么。 我把手中的傘嘩啦啦地卷起,再嘩啦啦地散開,“碑邑人是什么?” “既然你不知道……”他平淡地說,“那么你是鬼了?” 我點頭,順便眨了下眼。 “你這身體是哪來的?” “借的!彼纳袂槁杂行┚o張,沒想到如此淡然的人對與己完全無關的事也是關心的。 聽完我的故事后,也許他也會同情我吧,也許他會幫我吧。 “別太擔心,”我說,特地帶了些寬慰的味道,“我沒有傷害她,”我指著自己的胸口說,“她想自殺,就著酒喝了安眠藥。我發(fā)現(xiàn)時她酒勁上來睡著了,安眠藥下肚還沒多久,我就控制這身體到廁所吐了吐,安眠藥和酒都吐出來了! “吐出來是那么簡單的事?”他問,也不知是不信,還是只是問問。 我對著這個清淡而儒雅的男子突然很想嘆氣,他平日的生活一定也是異常清淡的吧,若是過那樣的生活我可是會瘋的。 “先生看來是不怎么喝酒呢! 他很痛快地承認了,痛快地令我一時有點驚異,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承認自己不會喝不會不好意思的人了,我的交際圈子里全都是些很能喝的主!拔也缓染。我有個朋友倒是喝,不過他從沒醉過! 從沒醉過的人嗎?是酒量太大還是喝得太少?我倒突然有點想見見呢。 我暗罵了自己一聲,早就不該胡思亂想這些無關的事了。 “才喝下去不久吐出來是很容易的,用手摳摳就行,熟練的話很容易的。我以前經(jīng)常吐的,吐出來就不那么難受了。這姑娘酒醒之后我想離開,可她不肯,說什么本來就想兩眼一閉什么都不用管了,現(xiàn)在至少得讓她兩眼一閉休息個一段時間,她在這身子里找了個地方睡去了,這身子就算是先借給我了! “帶你的照片了嗎?”他問我。我想這樣就算是他答應了嗎? “先生不問我變回自己的相貌要做什么嗎?” “你想說?”他看我,目光里有些我看不懂的東西。 “先生不想聽嗎?先生對這樣噱頭十足的故事完全沒有興趣嗎?” 他顯然對噱頭和故事都沒什么興趣,但他還是說: “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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