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裝輕喜劇《萌醫(yī)甜妻》原著!田七是位“不祥之人”,但由于能力超凡,被皇上看中,提拔到御前。朝夕相處之中,田七的老底兒被識破。原來,田七是個妙齡女子,而且是忠臣季青云之女季昭。七年前,季青云被奸臣所害、家破人亡,季昭僥幸逃脫,為報仇,她借假身份入了宮……一個又一個秘密被揭穿,皇上不僅沒有降罪,反而萬分高興。因為皇帝對田七早已暗生情愫,并且還想讓她做皇后。但是身負家仇的田七,對皇上的感情卻越來越痛苦而矛盾…… 上冊 第一章 生死危機 景隆四年二月初三,是田七職業(yè)生涯中十分特別的日子——這一天是她成為太監(jiān)的七周年紀念日。 七年前的今天,她只有十一歲,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她利用紫禁城的管理漏洞,進宮當了個太監(jiān)。過了兩年,逢上先帝駕崩,今上即位,次年改元景隆,一直到現在。 田七還記得先帝駕崩時的熱鬧場面,那時候她只是個無名小卒,連著穿孝好多天,被總管帶著去先帝停靈的地方號幾嗓子,以示哀痛。 現在,她依然是個無名小卒,她依然在穿孝,她依然在哀痛。 這回是真的哀痛,痛苦死了! 眼前死的這一個是宋昭儀,與田七只有半個月的主仆情分。半個月前,田七花了大力氣,又是托人又是使錢,來到宋昭儀身邊伺候。 別看宋昭儀只是個四品昭儀,但前途無量。她之前只是個小小的才人,入宮不到半年,很快得到皇上寵愛,后來又懷上龍種,皇上一高興,直接給晉了昭儀。只要她成功誕下皇嗣,無論男女,加封是肯定的,最差也是婕妤。 是人都知道燒熱灶,因此宋昭儀身邊的位子很搶手。田七之前在內官監(jiān),是個從六品長隨,她花了自己一多半的積蓄,謀了個冷衙門的監(jiān)丞來做,監(jiān)丞是正五品。有了這個正五品的帽子,她來到天香樓時就夠格近身伺候昭儀主子了。也是她正趕上了,宋昭儀身邊的太監(jiān)搞鬼,被昭儀主子開發(fā)了,于是田監(jiān)丞頂上,引得無數人羨慕嫉妒恨不提。 田監(jiān)丞長得好看,嘴巴又甜,腦子也機靈,昭儀主子很是喜歡。不過半月光景,一主一仆已然打得火熱,昭儀主子隱隱有把田七當心腹的趨勢。 眼見前景一片大好,卻誰也沒想到,宋昭儀生孩子時難產死了。不止大的,連小的都沒保住?蓱z那小皇子,小胳膊小腿的,長得十分健全胖乎,可被抱出來時早已斷了氣。 田七哭了個肝腸寸斷。二百多兩銀子,求爺爺告奶奶燒了多少香,老天爺啊你這不是坑我嗎! 當然,心疼昭儀主子也是有的,畢竟這主子待她著實不錯。 一提起這個主子,田七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前兩任主子。她之前伺候過一個美人一個才人,倆人都是能入皇上眼的美人坯子,可惜兩個主子無一例外地均在田七到職一個月之內身亡。 再看看眼前這位……你大爺! 天香樓是宋昭儀生前住的地方,她死后靈柩也停在這里。宋昭儀年紀輕輕沒留下血脈,唯一的孩子這會兒正躺在她懷里,于是夜晚沒有男丁給她守靈。她位分低,也不能由皇上的兒子來守。 所以這事兒也只能由太監(jiān)代勞了。 田七自告奮勇,主動承擔了守靈的任務。反正她是天香樓里級別最高的,又得昭儀主子疼愛,給主子守個靈也是本分。 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獨自守著一口棺材,絕不是什么美妙的體驗。大概老天爺也覺得昭儀主子死得可憐,天氣驟然就冷下來了,凍得人指尖發(fā)木。此時已經是初春,炭盆撤了,田七也不好麻煩旁人再點炭盆,眼前燒紙的火盆又不足以取暖。她跪在地上,只好兩手嚴嚴實實揣在一起,外面有風吹進來,她冷得縮了縮脖子。 還是想哭。 她攢了七年的錢,都他娘的用在打點人上頭?上Т螯c完一個死一個,死了一個又一個,死了一個又一個……好苦好累好崩潰! 田七有一種被命運玩弄的無力感。 于是她又哭了起來,眼淚糊著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她干脆緊閉雙眼,放聲號啕,反正這里只有她一個人,完全不必顧忌儀態(tài)問題。 倘若有人責問,她可以說自己是哀痛過度,不能自已。 哭了一會兒,她伸手向身側的地上摸了摸,摸到手帕,拿起來擦干眼淚,把手帕又丟回原地。 接著哭。 靈堂里空曠冷清,四周掛著白幡,門大開著,風吹進來,白幡隨風輕晃,白亮的燭火被吹得不停跳動,像是在迎接逝者的歸魂。 靈堂內跪著一個人,背影纖細,腰背無力地駝著,肩膀塌下來,一抖一抖的。 滿室回蕩著這個人的哭號:“主子……你為什么要死啊主子……”頓了頓,吸了吸鼻子,接著哭,“你死了我可怎么辦啊……” 這是紀衡剛一踏進靈堂時看到的景象。 聽到那人的哭號,紀衡的臉色暗了暗。昨天是二月二龍?zhí)ь^,挺好的日子,乍聽到宋昭儀生產,本以為會雙喜臨門,卻沒想到是一尸兩命。他在產房外等了一天,從日出等到日落,聽到母子皆未能保住,一時間不敢相信,站起來時身體踉蹌了一下,便被人扶回了乾清宮。 到頭來竟未能見上宋昭儀最后一面。 紀衡白天已經來看過宋昭儀一次。今天晚上他無心召幸,乾清宮冷冷清清的,他出門信步閑走,便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天香樓。樓外值夜的太監(jiān)看到紀衡,剛要報唱,卻被他制止了。 還是不要擾驚了香魂吧。 于是紀衡邁進靈堂,打眼看到田七的伶仃背影,入耳是一片哭聲和絮叨聲,有點凄慘,有點悲切,也有點……聒噪。 白天他來靈堂時也看到許多人在哭,但哭得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就不知道了,F在此處寂靜無人,這人還能哭成這樣,看來是真的難過。 紀衡無聲地嘆了口氣,想不到宋昭儀死后還有人能如此傷心欲絕,她在天之靈大概也能有幾分安慰吧。 這個奴才倒是忠心,心眼兒也實。 跟在紀衡身后的是太監(jiān)總管盛安懷,這會兒看到地上跪的人哭得十分忘我,便想要開口提醒田七轉過身來見駕,卻不想他剛把嘴張開,紀衡背后長眼一般,抬手制止了他。 紀衡抬腳走過去。他停在田七的身邊,眼睛怔怔地望著靈柩,便沒顧著腳下。 滾金邊兒的緞面皂靴底下,結結實實地踩著一塊半濕的帕子,他猶自不知。 盛安懷倒是看到了,可是看到也當沒看到,傻子才會提醒皇上您踩到人家東西了。 紀衡站了一會兒,感慨萬千,胸中堵了許多話說不出來,到頭來只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這聲嘆息被田七響亮的哭聲掩蓋了,所以田七未能察覺。她現在依然閉著眼,臉上又沾滿了淚水,于是她抽出手,摸向一旁的帕子。 手還沒觸地,便已摸到一塊布料。田七這會兒已經哭得昏了頭,沒細想,摸到布料就抓起來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 盛安懷站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畫面的沖擊力太大,以至于這位有著三十多年工作經驗的靠譜太監(jiān)一時竟然忘記出聲阻止,石塑一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珠幾乎瞪掉出來。 田七擦完眼淚,不過癮,一邊哼哼著又把布料向下挪,堵在鼻子前。 紀衡感慨了一會兒,想要出聲安慰那傷心欲絕的太監(jiān)幾句,順便給點賞賜,作為對忠心奴才的獎勵。 他低下頭,看到這傷心欲絕的太監(jiān)正扯著他的衣角擦鼻涕。 紀衡:“……” “大膽!”盛安懷一聲怒喝,把紀衡和田七俱嚇了一跳。 紀衡再次抬了一下手,盛安懷息聲。 田七睜開眼睛,入眼看到手中抓的布料,荼白的素錦,上繡著水藍色花紋。這錦是松江府產的,好幾兩銀子一尺,她瘋了才會拿這種東西做手帕。 她心里一咯噔,目光順著布料移動,緩緩向上。藍色的海浪之上是一片白云,云霧中盤著一條龍,數數爪子,是五個不是四個。她不死心地繼續(xù)目光上移,視線掠過紀衡的腰胯,停在他的腰帶上。深藍色的腰帶,繡著暗紋,正中一顆寶珠帶扣,看不出什么。 興許是她看得太認真,紀衡只覺她的目光似乎化作手指,由下往上一路摸過來。 生平調戲人無數的紀衡頓時就有點被調戲的感覺,對方還是個太監(jiān)。他一陣別扭,面上卻還保持鎮(zhèn)定,背手而立,低頭看她。 田七的目光終于爬過他的胸膛,停在他的臉上。霽月光風的美男一枚,眉宇間貴氣逼人,不過現在貴氣全被郁氣取代,他正凝著眉頭打量她。 “。。!”田七受到了驚嚇,失聲喊了一嗓子,緊接著連滾帶爬地滾到一旁。 紀衡不自覺地摸了摸臉,很嚇人嗎? 田七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她好像用皇帝的衣服擦鼻涕來著…… 媽呀!。∷挷徽f掉轉身子跪在紀衡面前,拼命地磕著頭,腦門撞在地板上發(fā)出砰砰砰的沉悶聲響,回蕩在整個靈堂之中,頗顯怪異。 “奴才駕前失儀,請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田七一邊磕著頭,一邊說話,因為太緊張,嗓音打著戰(zhàn),到后來只一直重復著“皇上饒命”。她覺得自己這回是真栽了,不求別的,但求能留一命,于是重點也只在這四個字上。 盛安懷在一旁聽著,心想這小子真會給自己開脫,你那是駕前失儀嗎,根本就是褻瀆圣體! 他對田七的印象很深刻。盛安懷是內官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管著紫禁城內所有太監(jiān)的職位調動,這田七想往宋昭儀跟前湊,必然要把盛安懷那里打點妥當,一來二去也就混了個臉熟。盛安懷和田七的師父關系不錯,他覺得田七這個人人品還行,腦子也靈光,因此愿意提拔些。現在看到田七發(fā)昏沖撞圣駕,他也挺意外的,但是皇上明顯不高興,于是他也不敢給田七求情了,默默地在一旁裝透明。 紀衡被田七的磕頭聲和求饒聲弄得有點心煩:“你起來! 田七的耳朵一直支棱著聽紀衡的反應,聽到他說,她趕緊停下:“謝皇上。”說著站起身,恭敬地垂著頭聆聽圣訓。 紀衡認識這個太監(jiān),新近跟在宋昭儀身邊,嘴巴甜會來事,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哦,還有,長得好看。太監(jiān)長得好看的也有,但是這個人跟那些好看的太監(jiān)不一樣,眼睛干干凈凈的,不像個太監(jiān)。 紀衡的思維飄得有點遠,見田七垂著頭,他不由得說了一聲:“你抬起頭來。” 田七十分聽話地抬頭,就差道一聲“遵旨”了。雖然抬著頭,也不敢看紀衡,眼皮依然耷拉著,剛剛哭得又紅又腫的一雙大眼泡展現在紀衡面前。 好難看……紀衡覺得自己有點無聊,他背著手,又問道:“你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來了!田七知道自己有命沒命在此一舉,她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嘆出來,目光染上一層憂傷:“主子風華無雙,這一下香消玉殞,莫說是奴才這樣受主子恩惠的,就算是個普通人,乍一聽到也要難過。更何況還有個小皇子,滿宮上下誰不盼望小主子臨世,誰料到……”說著,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偷眼看著紀衡的臉色,接著又說道,“主子寬恤體下,待奴才恩同父母,她這一去,奴才就仿佛失去爹娘一樣難過。” 盛安懷在一旁聽到此話,腹誹道,這小子好不要臉!我喜歡! 她這番話說的,不借機表現自己對宋昭儀多么忠心,只說死去的人多可憐,勾起皇上的惻隱之心,又說死去的主子對她多么寬容多么好——你好意思在舊人的棺材前弄死她疼愛的奴才? 紀衡瞇眼看著眼前這哭成癩蛤蟆的太監(jiān),倒不知道她這是真實誠還是真聰明了。 田七說完,復又跪下來請罪。 一想到這奴才剛才抱著他的衣服擦鼻涕,紀衡剛緩和的神情又不好了。 罷了罷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田七最終被罰去更鼓房打更一個月。 更鼓房里都是犯了事兒服刑的內官,每天晚上去玄武門的門樓上打更,差使倒不累,就是得晚上去,也沒油水可撈。 這個懲罰已經相當輕了,田七暗暗慶幸。皇上果然是個宅心仁厚的仁君,有君子之風。 紀衡之所以意思意思地罰了,還是覺得這奴才大半夜的,獨自一個人哭是真心的,看來心眼兒是真實誠。 雙方對彼此的印象都產生了些許偏差。 第二天,田七在內官監(jiān)登記了一下自己接下來一個月的職務——打更,然后就回到了十三所。 十三所建在紫禁城外,是太監(jiān)們的住處;蕦m里的大部分太監(jiān)都住在十三所里,只有值夜班的或是經常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太監(jiān),才有資格住在紫禁城內。田七搬進紫禁城不過半月,就又搬出來,說起來挺丟人的,不過還好,她臉皮夠厚,也就不當回事。 田七回到十三所,發(fā)現老巢還沒有被占,甚好甚好。同屋一共住著三個人,其他兩個都不在,她回到房間蒙著被子大睡特睡,緊著白天補眠,晚上好去受罪。 一覺醒來,睜眼看到門前掛的藏藍色棉布簾子在晃,過了一會兒,由簾子旁邊探進來一顆腦袋。 田七:“……” 她好像又忘記閂門了。 那顆腦袋看到田七醒了,齜牙一樂:“狗小子!” 田七趕緊下床把他請了進來,嘴里說道:“師父!今兒刮的是什么風,怎么把您給吹來了?您不在德妃娘娘跟前伺候嗎?” “我出來辦差,正好過來瞧瞧你!蹦侨擞商锲邤v扶著進來坐下,田七趕緊給他倒茶,他說道,“你別忙活了,我待不了多大工夫,咱們爺倆說會兒話。” 來的這人叫丁志,是田七打一進宮就跟的師父。丁志原名叫丁志遠,后來當了太監(jiān),覺著這名字聽起來頗諷刺,不管志向多遠大也還是個太監(jiān),于是他干脆改了名叫丁志。 丁志現在是御用監(jiān)的少監(jiān),從四品,離太監(jiān)只有一步之遙。 “太監(jiān)”是宦官們的俗稱,在宮中也是官職名,宦官做到頭兒了,就是太監(jiān),正四品。 內官們雖大部分由二十四衙門統(tǒng)領,各有各的級別和職責,卻也經常兼著后妃身邊的差使,原本的職責反倒退了后,誰讓妃子身邊賞賜夠厚呢。當然,也不是所有主子都有錢,沒錢的那些自然沒人上趕著去,只能由內官監(jiān)來指派。田七和丁志都是一身兼二職,更厲害的,像盛安懷,一人兼數職。 丁志現在伺候的是德妃。德妃比皇上還要大兩歲,模樣不是最出挑的,年紀也大了,所以改走賢德路線,雖膝下無出,皇上卻還記得她,每一兩個月總要去她那里轉轉。 田七使喚一個小太監(jiān)拎來一壺熱水,現沏了茶端給丁志。 丁志把茶蓋掀開一看,淺碧色的茶湯清亮通透,似一碗透明的翡翠,翡翠中漂漾著一簇茶葉,已經被泡得舒展開來,葉片飽滿豐厚,碧綠如鮮。他閉眼深吸一口氣,馨香撲面,登時精神一振。 “廬山云霧,”丁志睜開眼睛,“這個好!你小子就是個金耙子,什么好東西都不會落下,這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田七撓了撓頭,笑道:“還不是沒了的昭儀主子賞的,我知道您好這個,早想拿給您,可惜趕上昭儀主子出事,我一時忘了! 丁志掀著茶蓋緩緩地劃著茶碗,輕輕地吹著氣,還沉浸在云霧茶帶來的清爽怡人的感覺中,隨口應道:“看來你在宋昭儀那里混得不錯。” “不錯是不錯,可惜好景不長!碧锲呤浯鸬。 丁志聞言,放下茶碗,勸她道:“要我說,你也不必氣餒,這個死了,還有下一個呢,后宮里總會有得志的,你小子會來事兒,有前途,只要搭上條好船,站穩(wěn)了腳跟,總會有出頭之日! 田七搖了搖頭:“我的好師父,您是不知道,我搭哪條船,哪條船翻!闭f著,朝丁志比了三根手指頭,“三個了,說實話,我真有點心灰意冷! 丁志回想了一下,確實如此,他頓時同情起田七來,開始給她出餿主意:“要不你測測八字去?御膳房的老劉好像會測這個,你去試試?” “別提了,我早去過了,他說我八字兒太硬,克主! “那怎么辦?”丁志也為這個徒弟著急,“有沒有破解的法子?” “沒事兒,”田七搖了搖頭,“其實老劉的話也不靠譜,他還說我是娘娘命呢! 丁志聽罷嘿嘿笑起來:“這家伙還真敢胡謅。要是個宮女也還罷了,你這賣相興許真能混個小主子當當! 說到宮女,丁志的話題開始往歪路上帶。哪個宮女好看,哪個宮女好上手,如數家珍。田七聽得頭皮發(fā)麻,干脆告訴丁志她昨天沖撞了皇上,被罰打更。 丁志果然驚訝地問道:“怎么回事?” 田七便把昨天的事情對丁志說了,隱去擦鼻涕的環(huán)節(jié),只說自己光顧著哭沒看到皇上。 丁志再次對她發(fā)表了一番同情,又安慰了她一會兒,接著要走。田七把那包廬山云霧包了一半給丁志,把這師父哄得臉笑成一朵大菊花。 送走了師父,田七也睡不著了,下午在床上發(fā)了半天的呆,早早地吃了晚飯,去更鼓房上值了。 三更時分站在門樓上向四處望,就感覺自己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夜船。遠處掛著燈籠,在夤夜中散發(fā)著團團幽光,像是岸邊的燈塔,也像是海霧中窺視的眼睛。 田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 不是嚇的,是凍的。半夜正是人元氣弱的時候,她還站在高處吹冷風。涼風順著肚臍灌進肚子里,她覺得五臟六腑像是被涼水泡了一遍,別提多難受了。 皇城內外,千家萬戶都睡了,只有倒霉催的如她,才會大半夜地爬上門樓,就為敲幾下梆子。 打完這一更,田七仰頭望了望天。繁星漫天,銀月如鉤。湛藍的天空像個倒扣的霽藍釉大飯碗,碗內沾著星星點點的白飯粒。 她餓了。夜晚熬夜就容易餓,她早該想到這一點的,可惜出來的時候匆忙,沒帶吃的。 她想起曾經讀到“寒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的詩句,當時覺得妙不可言,現在看來,這個人勢必要吃飽飯再去倚樓,否則苦不堪言。 田七嘆了口氣,摸著肚子下了門樓,回到值房。 回到值房時,看到一個瘦弱的太監(jiān)正捂著棉被歪著,睡得香甜。田七氣不打一處來,朝他身上踢了兩腳,復又坐在他旁邊,扯過被子蓋住腿。 田七用腦袋輕輕向后磕著墻壁,心想,明兒一定早點來。 也不知道最近的太監(jiān)們是怎么了,一個個安分守己得很,更鼓房里受處罰的太監(jiān)只有兩個,另有一個負責監(jiān)督他們。田七雖緊趕著來,卻晚了一步,讓另外那人得了先。 先來后到,于是商量好了,他打前半夜,田七打后半夜。 因為白天睡了會兒,所以田七不怎么困,好容易熬到半夜困倦,剛睡著,就被叫醒了:該她打更了。 出門時還迷迷瞪瞪的,等爬上門樓,早就醒了——凍的。 現在打完三更,田七回來也不敢睡。她跟值班的太監(jiān)不熟,怕對方不上心準時叫她,倘若睡誤了點,又是一宗罪,指不定到時候倒霉成什么樣。 得了,熬著吧。 田七怕自己忍不住睡過去,因此困得不行了就去外面轉一圈,等困意被冷風吹散再回來,然后接著犯困,然后接著吹冷風…… 那個罪受的,甭提了! 好不容易挨到五更過三分,終于下了值,她撒丫子跑回十三所,也沒心思吃飯,蒙上被子倒頭便睡。這一睡就睡到下午,醒來時去廚房找了點吃的墊巴,又包了些,帶著些零碎和吃食跑去更鼓房等著。 就不信這次你還能比我早! 那人果然還沒來,田七有點得意。 和她一塊兒被罰的這個人叫王猛,人長得一點也不猛,瘦得跟逃難的災民似的。田七一看到他就下意識地想給他點飯吃。 就這么個弱雞,還敢跟她田大爺搶先,反了他了! 田七提前帶了兩本話本子,一邊看一邊等,快上值時把王猛等來了,他也沒說什么,坐在田七身邊,抄起另一本話本子來看。 田七:“……”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對方如此鎮(zhèn)定,她也不好意思小肚雞腸,看就看吧。晚上打完自己那通更,她把另外一本話本子也扔給王猛,揣著胳膊貓在一旁想睡會兒。 然而半點困意也無。她白天睡得太多了。 與她相反,王猛渾身都是困意,走路都瞇著眼,一步三搖。他打完更,怕自己睡著,和田七一樣,坐一會兒就出去轉一圈。 田七看著感同身受,有幾分快意,卻更多的是不落忍。大家同病相憐,真沒必要互相踩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算是一個好心人。于是她對王猛說道:“我白天睡夠了,要不我替你打吧! 要是有人對田七說這種話,她一定會先懷疑,接著猶豫,繼而推辭?墒茄矍斑@小弱雞,聽到此話,道了聲謝,倒頭就睡。 一瞬間鼾聲就響起來了。別看人長得不威猛,打呼嚕倒是挺威猛,簡直像是春雷砸在炕上。田七幾乎能感受到墻壁的輕微震動。 她覺得自己純粹是吃飽了撐的多說這么一句?墒钦f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也不好意思趁機使壞。反正也不困,幫忙就幫忙吧,就當日行一善了。 這個時候她壓根兒就不會想到,自己這一舉動會給自己帶來救命的機會。 下了值,田七照例直奔十三所老巢,補眠?上偹藳]一會兒,就被人拎起來。她睜眼一看,這人認識,是乾清宮的太監(jiān)。 御前的太監(jiān)來她這里做什么?田七一瞬間有點不妙的預感。 那太監(jiān)說道:“皇上傳你問話,趕緊的吧! 田七腦子嗡的一聲,慢吞吞地下炕穿鞋披衣服,一邊從一個小炕箱底下翻出塊碎銀子塞給他:“勞駕您跑這一趟……皇上怎么想起我來了?” 對方把銀子塞回到田七手中:“你見到皇上就知道了,我就是個傳話的,別的不清楚! 田七明白了,不能透露,這事兒應該小不了,且準不是好事兒。她尋思著,自己在更鼓房沒出紕漏,難道是皇上后悔罰得輕了,想再加點? 這可就難辦了。 一路惴惴不安地跟著小太監(jiān)來到乾清宮,田七被盛安懷引到暖閣,對著紀衡跪拜見禮。 紀衡掃了她一眼,就沒再搭理她。 一動不如一靜,皇上沒說話,田七就老老實實地跪著,一言不發(fā)。在紫禁城當了七年的太監(jiān),她其實是一個特別懂規(guī)矩的人,現在跪著愣是能挺著腰紋絲不動,她也不怕膝蓋疼。 紀衡正在看一本書,看到精彩處,不愿被打斷,所以一直沒理會田七。 田七的目光在四周晃了一圈。偌大的暖閣沒別人,盛安懷候在外面。龍床很大,明黃色的帳子鉤起來,隱約可見上頭繡的同色龍紋。田七十分好奇,這么亮的顏色,皇上晚上能睡踏實嗎。 紀衡歪在炕桌前,把一個枕頭壓在腋下,肩膀靠著桌沿;雙腿并攏自然地橫在炕上,靴子也沒脫下來,鞋幫正好搭在炕沿上。 從田七這個角度來看,他正好是側躺在她面前。柔軟的衣料貼在身上,勾勒出他身體的線條,腰部現出一個自然的凹度,腰間掛的一塊玉佩垂下來,明黃的穗子鋪在炕上。他的雙腿疊在一起向外伸展,看起來修長又筆直。 田七腦子里瞬間蹦出一個成語:玉體橫陳。 咳咳咳咳咳……這種褻瀆圣體的念頭讓田七頗為惶恐。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紀衡突然撩眼皮看了田七一眼。 田七臉一紅,慌忙低下頭。 紀衡便繼續(xù)看書。室內一時安靜得只剩下翻書聲。 暖閣里暖和舒適又安靜,沒有涼風可以吹,田七一開始還警醒著些,到后來腦子就漸漸地有些沉了。 按她正常的作息算,這會兒正該是她呼呼大睡的時候。熬了夜的人又會特別累,腦子昏沉,自制力下降。 紀衡翻著書,突然聽見室內竟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他愣了愣,放下書,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定在跪在地上垂著腦袋的某人。 就這么睡著了?還打呼嚕? 紀衡簡直不敢相信,他起身下地,走至田七面前,蹲下身看她。她雙眼閉著,呼吸平穩(wěn),兩頰泛著淡淡的紅,看來是真的睡著了。秀眉深鎖,似乎睡得不大舒服。 ——能夠跪著睡著,本身就是身手了得了,又怎么會舒服。 紀衡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鵝蛋臉面,膚色白皙,透著潤紅。額頭飽滿,雙眉細長清俊。睫毛修長挺翹,彎彎的弧度透著那么一股活潑。鼻子小巧柔膩,雙唇嫣紅豐潤,唇形精致,不用點胭脂,卻是胭脂難以描畫出來的。 這面相,怎么看怎么清貴,卻長在一個太監(jiān)的臉上。 紀衡遺憾地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指撥了撥她的長睫毛,她擠了擠眼睛,卻沒有醒。 看來實在是太困了。她垂著頭,脖子彎著,壓著下巴,導致鼾聲形成。 人長得秀氣,打的鼾聲也秀氣,低低的,像是廊下慵懶安臥的貓。 紀衡站起身,想起之前有人向他打的小報告,不禁搖了搖頭。宋昭儀的早產來得蹊蹺,死得也蹊蹺,后宮中主事的妃嬪查不出來,他只好親自接手。本不覺得田七有嫌疑,但是昨天有人進言說這太監(jiān)與別宮太監(jiān)過從甚密,加之宋昭儀確實是在田七到來之后才開始出現早產的征兆,于是紀衡便想把她叫過來問一問。 卻沒想到她就這么跪著睡著了。 從來沒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的奴才,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一個問題:這個人心里沒鬼。倘若她真的與宋昭儀之死有什么牽扯,無論偽裝得多么好,也不可能在駕前睡得這么沉。 于是紀衡沒等問,就先相信了田七。他踢了踢田七的膝蓋:“起來! 田七咂咂嘴,繼續(xù)睡。 紀衡只好捉著她的后衣領把她提起來。田七緩緩睜開眼睛,看清映入眼前的那張臉,登時嚇得頭發(fā)幾乎豎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他。 眼見此人的眼睛從橫著的兩顆棗核一下變成杏核,紀衡不禁好笑,心情好也就對她的失儀不予追究。他放開她:“你回去吧! 田七不知道自己這一睡睡出了怎樣的信任。她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皇上唱的是哪一出,又有點后怕,她好像又干傻事了? 不管怎么說,這次可以平安退身。田七覺得皇上雖然是個人來瘋,但是心地好,大度。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將把后兩項一筆一筆地畫上好多叉。 第三天去更鼓房上值,田七和王猛也有些熟了,彼此分享了話本子和吃食,坐在一處聊天。 王猛在酒醋面局當差,別看這衙門的名字不夠上檔次,卻也是個能撈好處的地方。因此雖然他品級不如田七高,也收獲了田七的嫉妒。 這小子因得罪了人,被打發(fā)到更鼓房。這種理由是內官們獲罪的普遍原因,相比之下田七的獲罪原因就有點駭人聽聞了。 什么,沖撞圣駕?! 不獨王猛,連監(jiān)督他們的太監(jiān)聽說此話,都瞪大眼睛,搖頭感嘆田七不幸。不過她也是幸運的,畢竟沖撞了圣駕,到頭來連板子都沒挨,可見這小子背字兒并沒走到底。 倒不是說皇上有多兇殘,這里頭有一個緣故:皇上他討厭太監(jiān)。 之所以討厭太監(jiān),完全是先帝爺給這個兒子留下的心理陰影。死去的那位皇帝在朝事上是個甩手掌柜,這也就罷了,他還培植宦官勢力,致使宦官坐大,手握重權,在朝堂上橫著走,百官也要看他們的臉色。 太不像話。 太監(jiān)眼里都是錢,哪里會治國,一朝讓他們得了勢,必然要干些令人發(fā)指的壞事。朝上那些苦讀十載考上來的官員對這些太監(jiān)又嫉妒又鄙視,還很無奈,必要的時候還得討好這群閹豎,實在是苦不堪言。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當年有個一手遮天的大太監(jiān),跟貴妃娘娘暗暗勾結,天天給皇帝上眼藥,想勸皇帝廢儲,改立貴妃娘娘的兒子為太子。 差一點被廢的那個太子就是今上。 這下梁子可就結大了。 你說,皇上能喜歡這群閹豎嗎? 所以后來皇上登基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鏟除宦官勢力,以司禮監(jiān)秉筆大太監(jiān)為首,領頭的那些太監(jiān)一個沒跑,全部人頭落地。行刑那天大理寺卿親自監(jiān)斬,京城里萬人空巷,都跑去看殺太監(jiān)。朝野上下一片叫好聲,皇上的威望就是從那時候建立起來的。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是都很默契地達成共識: 你比你爹強多了! 皇上登基時才十八歲,之后打了這場漂亮仗,直接把權力收回到自己手上。大臣們見識了他的手腕,也就不敢搞什么幺蛾子,一個個乖得很。于是皇上雖然是少年天子,卻沒遇到大多數少帝初登基時所面臨的難題:怎樣與老臣和諧相處。 到今年,皇上已經登基五年了,這五年間許多東西改變了,卻有一點從未改變:他討厭太監(jiān)。 綜上,在這樣的背景下,田七只是被皇上打發(fā)來更鼓房,可見他手下是多么留情了。 田七有點意外。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行徑,拿皇上的衣服擦鼻涕,在皇上面前睡大覺,這些怎么看怎么是罪無可恕,掉腦袋也不為過,怎么皇上對她就如此寬恕呢? 一旦出點事兒,有些人喜歡從自身找原因,有些人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田七這兩種都不算,她才不管誰對誰錯,她喜歡舉著放大鏡扒拉著找陰謀。 皇上不會是想憋個大的吧? 于是她就有點不安了,又自我安慰著,皇上九五至尊那么忙,才不會無聊到追著一個小小的監(jiān)丞找別扭。 王猛看到田七的表情跟走馬燈似的一會兒一個樣,不知道她的心思轉了幾道。眼看著要打一更了,他推了推田七:“嘿,該打更了! 今兒田七依然到得早。不過她反正白天睡夠了,估計到了后半夜也睡不著,于是擺了擺手:“你打前半夜吧。我一整晚不用睡! 王猛又沒跟她客氣。 五更三分,下了值,田七低頭緊走,王猛卻追上來,跟在她身邊。 見田七沒搭理他,王猛低聲說了句:“知道嗎,你快沒命了! 田七猛然頓住腳,她揉了揉眼睛,問道:“是我沒睡醒還是你沒睡醒?”說著轉身又要走。 王猛跟上來,說道:“我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所以想幫你一把! 田七快困死了,懶得搭理他的胡言亂語。于是王猛就這么一路跟到十三所,還很不禮貌地跟進了田七的房間。 一進房間,他對田七說:“你把腰帶解下來! 啪! 未等細想,田七的手先一步反應,甩了他一巴掌。 王猛捂著臉,有點委屈:“你不會以為我要非禮你吧?你覺得一個太監(jiān)要怎樣非禮另一個太監(jiān)?” 田七摸了摸鼻子,看著他臉上迅速浮起來的紅腫,有點愧疚:“你到底想干嗎?” “你把腰帶解下來,我先確認一下! 田七只好聽從此話,解下腰帶遞給他。 “剪刀! 又遞給他剪刀。 王猛坐在桌旁,將腰帶邊緣的針腳挑開,對著桌面抖了抖,抖出一些粉末。 田七有些奇怪:“這是什么?” 王猛沾了些粉末,放在鼻端嗅了嗅,又嘗了嘗,說道:“這里邊有桃仁和紅花,是去淤通經的;有麝香和瀉葉,是性寒促瀉的;有斑蝥和商陸,是有毒的。除了這些,還有別的,配在一起研成細粉,塞在你的腰帶里。” 田七雖不懂藥理,這幾句話卻是聽懂了,一瞬間白了臉色。 王猛看了她一眼,總結道:“總之,這些藥對孕婦來說是大大地不利,宋昭儀小產,大概原因正在于此! 田七兩腿發(fā)軟,摸了張椅子坐下,聲音飄忽:“你怎么認識這些東西?可做得準?” 王猛點了點頭:“跟你說實話,我家原是行醫(yī)的,后來犯了罪,我才被迫進宮做了太監(jiān)。這些藥我從小就辨認,雖多年不碰,卻也還識得! 田七看著桌上那被拆開的腰帶,心口一片冰涼。是她,是她害死了宋昭儀。宋昭儀待她那么好,卻沒想到是引狼入室,她竟是她的災星。 宮里頭人情淡薄,交心的少,算計的多。田七雖是有目的地接近宋昭儀,但也是真心地想伺候好這個主子,F在突然發(fā)現,原來害死宋昭儀的正是她,田七覺得造化真是弄人。感覺到臉上發(fā)癢,她摸了摸,竟然是淚水。 王猛嘆了口氣,說道:“你別急著哭,先想想怎么辦吧,”他用手指挑起那條腰帶,“你被人利用了,現在是百口莫辯,倘若這個東西被拿到御前,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田七抹了把臉,她拿過那條腰帶,抖了抖,又抖出好多粉末。 這些粉末是一格一格地絮在腰帶里的,估計抖也抖不干凈。田七攥著腰帶,對王猛說道:“謝謝你! 王猛擺了擺手:“別客氣。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田七點點頭:“我知道!币窍牒λ,也就不會告訴她了。 接下來的事兒王猛不想摻和,于是告辭了。田七也沒了睡意,盯著那條腰帶發(fā)呆,心念電轉。 這腰帶是她師父丁志親手拿給她的。她升了監(jiān)丞,丁志去幫她領了新衣物。 丁志是德妃的人。 德妃不得寵,宋昭儀得寵。德妃沒有孩子,宋昭儀懷了孩子。 田七不敢再想下去。丁志雖然名聲不太好,但與她有著七年的師徒之情,總不至于親手把她推進火坑吧。 可是這皇宮之中,除了錢和權,又有什么是靠得住的?連父子和兄弟都能相殘,更何況師徒? 不過單憑這條腰帶就斷定丁志利用她,也站不住腳。田七又不能拿著腰帶去質問,去了,就是把把柄親手遞到人手上。 算了,師父的事兒先不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解決這條腰帶。抖是抖不完,洗也洗不掉——甭管洗得多干凈,行家還是能認出來。 最好的辦法是毀尸滅跡?墒莾裙賯儼l(fā)的衣物都是有定制的,監(jiān)丞的腰帶和長隨的腰帶不一樣,她把這一條毀了,再去哪里找一模一樣的?去針工局要?不相當于不打自招嗎。 田七突然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她現在是被人利用了,如果利用她的人再告她一狀,她怎么辦?當完了刀又當替罪羊? 不管她是不是無辜,只要這事兒捅出來,她的命就到頭了。皇上就算再大度,也不會放過她。 考慮到現在皇上的態(tài)度,那背后的主使確實也很需要這個替罪羊。 怎么辦?! 田七覺得自己站在了刀尖兒上,小命直打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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