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龍白月原本在京城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卻憑空被卷入官場旋渦——當朝宰相密令她去勾引一名道士——四品伎術官紫眠大人,可當她伺機混入紫眠大人的航船,擾亂了紫眠師徒的乏味生活時,龍白月卻漸漸改變了初衷。她喜歡上了這個沉默卻溫柔的清俊男子,最終鼓起勇氣追隨他躲過了宰相的追殺。在漫長的歷險途中,二人慢慢了解彼此,直至情根深種。與此同時,出于對自身地位的卑怯,龍白月毅然洗盡鉛華,為了幫助紫眠探尋他神秘的身世,以醫(yī)女的身份踏入茫茫深宮。宮墻阻隔,兩人的感情還能一如當初嗎?紫眠是否真是圣上和狐妖的孽種?一心要除掉紫眠的陰險宰相,又將使出怎樣的毒計呢? 上冊 第一章 陰謀 京城已是黃昏。煙花巷,白月坊。 紅綃羅帷曖昧地低垂,客廳里暗香繚繞,氣氛卻有些冷清。 “什么?您要我去勾引紫眠大人?”白月坊的當家花魁龍白月水眸圓睜,手一滑,差點翻掉杯中的甜酒。 “是的,”當朝宰相不在意她的失態(tài),繼續(xù)話題,“我們一班人都商量過了,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是,”龍白月苦笑,“他好像是個道士吧?” 龍白月口中的紫眠大人,是當朝司天監(jiān)的伎術官。聽說他原本是信州的道人,接受了當地道錄大人的推薦,來京師受職,卻不愿意在京師道錄院當一名普通道官,轉而進入了司天監(jiān)。 勾引修道之人,會不會夭她壽哦? “道士怕什么,什么男人見了你不銷魂蝕骨?”宰相訕笑道,不改初衷。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理由,需要我去勾引他呢?”老辣的宰相竟使用下三爛的美人計,這事倒蹊蹺。 “你這里消息四通八達,可聽說過那紫眠大人的身世?” 龍白月一愣,點點頭。 司天監(jiān)的伎術官,主要從事天文歷算。而紫眠大人作為嗣漢天師紫玄真人的高足,盡管在司天監(jiān)任職,皇家每年為國祈福的金箓齋卻都是由他主持。因此圣上還破格授予他一個正四品的虛銜,使其地位高于一般的伎術官和道官。 就連鎮(zhèn)壓云南叛亂的作戰(zhàn),負責隨軍占卜,運用奇門遁甲占星望氣的重要任務,也交給了紫眠大人。 據說這些都與他的身世有關——他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力來源于他的狐妖母親,當然這舌根可不能亂嚼,因為另一個傳言更加引人側目——他是當今圣上的私生子。 按說皇室血脈何其尊貴,可此事至今仍無定論——皇帝不曾出面辟謠,紫眠大人也沒公開過自己的姓氏,只傳說他二十四年前被嗣漢天師從深宮里抱出來,帶回信州龍虎山的道觀撫養(yǎng),如今入朝為官,以報父恩。 傳說牽扯上天子與狐妖有染——這是個掉腦袋的話題,所以世人只敢側目,哪敢公開多言。 龍白月未曾料想自己會和紫眠大人扯上關系,所以對于宰相一擲千金的委托,她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鎮(zhèn)壓云南叛亂得勝還朝,他已經立了一功。密聞他這次回京城,今年夏末就要用祝由術對北邊燕王施咒,此舉如若成功,他的神力就將抵御燕國的侵擾……你也知道他身世的傳言了,任他太過招搖,恐怕會影響到太子的地位,這是動搖國祚的大事,我們不可能放任不管! “您認為紫眠大人真能成功?”龍白月挑眉。這也太玄了吧? “他的實力不可小覷,我們之前也設法對付過他……如果他真那么好打發(fā),也不至于今日要求助于你! “為什么大人那么信任我呢?”龍白月輕佻地媚笑,為宰相斟酒,“當真覺得白月傾國傾城?” “挑上你自然有我們的道理,”宰相悠閑地呷下一口酒,“流傳在坊間的白月坊狐妖,和你脫不了關系吧?” “這種流言蜚語根本不值一哂!饼埌自铝⒖陶笪W璧卮鸬。 “不管流言是真是假,你的媚術卻是貨真價實的,”宰相用酒杯輕叩著紫檀小幾,“希望你的媚術,可以為我所用! “白月能為大人做什么呢?”看在銀子的分上,龍白月媚眼一轉,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接近他,讓他迷上你,讓他為平燕的作法徹底失敗! “他迷上我,就會失敗嗎?”龍白月倒不明白了。 “嗯,只要他迷上你,由我們負責讓他在朝中身敗名裂,皇上只要肯將他貶回信州原籍,這事就成了。”宰相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龍白月姣好的面容,“如果失敗了,你也只是一步棋,影響不了全局! 龍白月手一顫,心底不由得寒戰(zhàn)起來。是的,她是下九流的低賤女子,自然隨時都可以成為犧牲品——但是,想到那筆優(yōu)渥的報酬,龍白月只能狠下心咬咬唇,點頭應允下來。 ——人為財死,媽的,她干了! 紋銀三百兩。 送走宰相,龍白月一人守在桌邊,盯著銀子發(fā)呆——預付三成做定金,干下這一票,她就能帶著寶兒金盆洗手遠走高飛了。 一切真的很誘人。 她也清楚自己正打著玩火自焚的主意,可面對如此豐沃的報酬,有幾個人能不昏頭呢? 丫鬟寶兒端著熱茶,用肩膀撥了珠簾進來。她看看堆了一桌的銀子,再瞧瞧沉思的龍白月,冷不丁開口問道:“你還是答應了宰相?” 這丫頭又在外面偷聽了,也好,省卻了解釋來龍去脈的麻煩。龍白月瞄她一眼,故意重重地嘆口氣:“唉,由不得我不答應! “做不來,早點回掉不就得了?現在收了銀子倒來傷腦筋!睂殐号臁 “我還不是為了你!你個小母狐貍,吃我的喝我的,這么揮霍下去,哪一年才能賺夠從良的錢?”龍白月抬眼就要瞪她,見她故意抬頭望天,好氣又好笑,“又裝傻,剛剛你沒偷聽到嗎?人家說白月坊鬧狐貍呢!” “人家懷疑的可不是我!”寶兒賊笑起來,搖頭晃腦,學著宰相老氣橫秋的語氣,“不管流言是真是假,你的媚術卻是貨真價實的! “找打!當初真不該在祁連山救下你!饼埌自滦χ荡挡。 “那真是勞你相救了,”寶兒假笑道,“也不知當初是誰踩著人家尾巴,一定要人家報答的呢?” 龍白月眨眨眼,很無辜地笑起來。 “最可惡的是竟然嫌我名字犯了你的諱,硬替我改名為寶兒!”寶兒皺皺鼻子,齜出兩粒小小的狐貍牙,“我叫連山月啦!” “哪有丫鬟叫這名字的?比我的名字還好聽,不是沖我叫板嗎?”龍白月捏捏寶兒圓鼓鼓的臉蛋,嬌笑著,“誰讓你道行淺,被人踩了尾巴就動彈不得?” “哼!笑我不成氣候?”寶兒拖了凳子坐下,得意揚揚地蹺起二郎腿,“告訴你,等我再修煉個幾年,得了道、成了仙,絕對會風情萬種!想當年我那得道成仙后離開祁連山的姨媽,可是比天仙還美……喂,你不許打瞌睡啦!” “拜托,這話你已經反復講了三年了!钡降资橇畾q的一只狐,就算外表仍是發(fā)育不全的毛丫頭,老太婆的做派倒是不假,“紫眠大人明日抵京,到時候如何接近他,我連半點頭緒都沒有呢! “要不我替你卜一卦吧!睂殐盒渥右粨],窗外一片樹葉飄飄然飛了進來。她抓住樹葉,雙手合十,將樹葉并于掌中揉了幾揉,嘴里咕咕叨叨了幾句,便雙掌攤開查看樹葉上的瘀痕。 “上面都說了些什么?”龍白月滿心期待地望著寶兒。 “神諭的前七個字是……”寶兒雙眉緊皺,慢慢念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去你的!”龍白月沖寶兒的腦門就是一掌,“你這算哪門子的神諭呢?凈是些廢話! 寶兒揉揉額頭,也覺得自己討了個沒趣。她氣呼呼地將樹葉揉成一團,隨手丟出窗外。 “哎喲,是寶兒吧,又往外亂丟東西了,險些碰歪了老娘新戴的花。”屋外忽然有人尖叫起來。 “柳媽?”寶兒半個身子探出窗外,也大聲地跟著招呼,“您這時候來白月坊有何貴干哪?” “有人要我交封信給龍姑娘! “托你的人是誰?”龍白月也站起身來,她走到寶兒身后,露了小半張臉問。 “不認識,是生面孔! 龍白月接了信,展開一看,吃驚地笑起來:“明日午時,著黃衣,城東永定橋上碰頭?” 不會吧?如果她沒記錯,明天應該是紫眠大人進城的日子,宰相這么猴急? “那今晚白月坊要不要閉門歇業(yè)?”寶兒問。 “為什么?時間不是定在明日午時嘛,關今晚何事?”龍白月不以為然。 “今晚若是不歇業(yè),明日午時你起得來?”寶兒很不信任地瞄瞄龍白月。 “那不管,今天可是個重要日子!饼埌自玛割^數起來,“今晚要和李員外了斷,他纏我纏得太緊了;要問張大人要纏頭,他上次答應要照應我這個春天的衣裳開銷;還要問方儒生求首艷詞,他可是白衣卿相,有他的詞給我唱,絕對打敗凝香樓那幫小蹄子……” 入夜。 距京城一百里的河道上,一艘龐大的黑色航船正緩緩地向京畿方向行進。沉穩(wěn)的槳聲破開了夜色,船上有白色的竹紙燈籠連成一線,朦朧的火光將兩岸照得昏暗。 船頭的顯眼處,昭示主人身份的旗幟只微微展開了一角,依稀可以辨認出一個“紫”字。是了,這正是紫眠大人的船。 此刻,艙中沙盤上扶乩出一行小字。 “小心禍從天降?”紫眠大人的貼身小徒明窗塵立刻大驚小怪起來,“師父,大事不妙哇!” 在他身后淺眠的主子連帳幕都懶得揭開:“沒事的,我并沒有什么不祥的預感呢! “可是……”明窗塵再度將臉轉向沙盤,神色就是輕松不起來。他生平第一次扶乩,就卜出這種不祥的預言,真是出師不利呀。 “窗塵,這畢竟是你第一次扶乩,準確與否很難說的! “不過師父,我卜問的可是我們進入京城遭遇的第一件大事,所以師父還是小心為妙! “放心,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弊厦邤n攏身上的薄被,無名指點上眉心,閉目凝神算了一下。 的確沒有什么不祥的預感,相對于窗塵卜出的“禍從天降”,他的預感里反倒有溫暖幸福的味道。窗塵的禍事是他的福祉……難道上天會讓窗塵變啞巴? 紫眠微笑著,在徒兒的喋喋不休中沉沉睡去。 翌日。 “快起來啦!”寶兒用力將昏睡中的龍白月扯出狼藉的被窩。 “現在什么時辰……”龍白月伸出白皙圓潤的胳膊,昏昏沉沉地打著哈欠,一身的酒氣混著香料味,甚是頹靡。 “已經巳時了!”寶兒怒吼道。 “天哪!”龍白月頓時清醒過來,“我還什么都沒準備,完了完了,我還要趕到城東永定橋呢!” 她一骨碌爬起來跳下床榻,扯掉頭發(fā)上細小凌亂的簪花,褪去羅衫,只穿著抹胸和羅裙,開始梳洗打扮。 “為什么一定要穿黃色衣服呢?”龍白月邊洗臉邊抱怨著。她不大喜歡黃色,這顏色的衣服還真不多。 “大概是為了醒目好認吧!睂殐旱。 “可我沒有這個時節(jié)穿的黃色衣服呀!饼埌自锣洁熘鴮⑹诘幕端逻M唾盂。 “我倒是有一件,要不借給你?”寶兒翻出自己的衣服獻寶。 龍白月邊梳頭邊瞅瞅寶兒那件半舊的鵝黃色半臂夾襖,上面還染了一大塊油污,直接回絕:“還是算了! “我就知道,你替我買衣服向來偷工減料的!睂殐簹夂艉舻貨_她齜牙。 “倒不是料子不好,你這件款式舊了,萬一今天就能和紫眠大人照面,第一印象很重要。 饼埌自聫囊孪湟唤亲С鲆惶座Z黃色的紗裙,白色綾羅的襯里,襟口還攢了許多白緞帶做的茉莉花苞。 “不會吧,你要穿這件?”寶兒瞠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直轉,“這是過端午才穿的衣服,早春時節(jié)穿這個太夸張了! “冷是冷了一點,咬咬牙也就過去了,”龍白月給自己打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龍白月穿好衣服,將一頭秀發(fā)梳順,編了個最近京城里流行的雙環(huán)髻:“來不及梳復雜花樣了,就這樣吧。” 寶兒在一邊點頭附和:“不錯,跟個黃花閨女似的。” 龍白月聽了此言,也不禁揚揚自得:“呵呵,是啊,我也打算裝清純一點,男人不都吃這一套嗎。” 她故意羞澀地笑一下,舉止神態(tài)還真像一個單純的小家碧玉。 可轉眼間,就見龍白月杏眼一瞥——廂房臨街的窗戶不知何時被人撥開了一條縫,一只鬼鬼祟祟的眼睛正往里偷窺。她嬌叱一聲,脫下一只繡花鞋,抄起來就往外砸。 窗外人影一閃,龍白月沖上去拉開窗子照頭就罵:“哪家的小龜子?敢偷看姑奶奶換衣服,當心瞎了你的狗眼!” 站在一邊的寶兒忍不住哀嘆一聲——這個性,還裝黃花閨女,估計半個時辰就要現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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