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語》誕生于日本平安時代,這一時代也被稱為日本文學(xué)史上最為輝煌的時代,一批才女作家留下了許多不朽之作!对词衔镎Z》以寫實主義的手法描述了那個時代貴族階層的喜怒哀樂及纏綿悱惻的情愛故事。小說以主人公源氏為主線,用細(xì)膩而含蓄的筆觸,將那些與源氏交往過的紫、葵、藤壺、六條御息所、夕顏、末摘花、朧月夜、朝顏、花散里、明石、三公主等性格迥異的女性刻畫得惟妙惟肖。不僅如此,小說對于源氏周圍的男性夕霧、頭中將、柏木的細(xì)致生動的描寫也著實令人嘆服。 目錄: 新源氏物語:上卷 卷之一難眠長夏夜源氏思空蟬 卷之二夜黑魂離體夕顏赴黃泉 卷之三源氏戀紫姬春曉結(jié)良緣 卷之四露結(jié)荒庭里孤女末摘花 卷之五秋林燃似火人舞紅葉下 卷之六花落朦朧月夜宴動詩情 卷之七適逢祭葵節(jié)愛情亦輪回 卷之八秋來逝者去楊桐暗傳香 卷之九杜鵑亦懷舊情歸落花鄉(xiāng) 卷之十心誠容海闊真意漫須磨 卷之十一幽怨月夜深明石哀嘆人 卷之十二航標(biāo)何寂寥唯愛敢獻(xiàn)身 卷之十三露漫蓬草地忠貞不變心 卷之十四逢坂城關(guān)高紅葉燃舊情新源氏物語:上卷 卷之一難眠長夏夜源氏思空蟬 卷之二夜黑魂離體夕顏赴黃泉 卷之三源氏戀紫姬春曉結(jié)良緣 卷之四露結(jié)荒庭里孤女末摘花 卷之五秋林燃似火人舞紅葉下 卷之六花落朦朧月夜宴動詩情 卷之七適逢祭葵節(jié)愛情亦輪回 卷之八秋來逝者去楊桐暗傳香 卷之九杜鵑亦懷舊情歸落花鄉(xiāng) 卷之十心誠容海闊真意漫須磨 卷之十一幽怨月夜深明石哀嘆人 卷之十二航標(biāo)何寂寥唯愛敢獻(xiàn)身 卷之十三露漫蓬草地忠貞不變心 卷之十四逢坂城關(guān)高紅葉燃舊情 卷之十五梅壺春意濃賽畫競風(fēng)流 卷之十六久別又逢秋松間獨來風(fēng) 卷之十七嶺上落日晚薄云傷秋寒 卷之十八熱戀經(jīng)盛夏傷秋朝顏悲 卷之十九初戀空對月閨中少女情 新源氏物語:下卷 卷之二十舊情難忘懷玉鬟暗中來 卷之二十一幼鶯不惜聲喈喈初學(xué)鳴 卷之二十二人在春夜醉蝴蝶夢中飛 卷之二十三愛情路途暗隱約見飛螢 卷之二十四常夏夕照里籬前撫子花 卷之二十五臺風(fēng)獵獵吹隔門窺美人 卷之二十六原野飛白雪行幸喜慶中 卷之二十七露濕憂思亂傳情送澤蘭 卷之二十八發(fā)亂因愛怨真木柱多情 卷之二十九花落殘枝在枝頭留梅香 卷之三十藤花葉色新綿綿戀情深 卷之三十一山菜為君采誰知愛情悲 卷之三十二山菜為君采誰知愛情苦 卷之三十三柏木落葉飛哀嘆聲聲悲 卷之三十四曲調(diào)何空靈橫笛入夢深 卷之三十五世事苦難舍鈴蟲唱秋歌 卷之三十六情深困夕霧山鄉(xiāng)有戀人 卷之三十七難別無常世露短佛法長 卷之三十八面影將虛幻常入夢里來 與《源氏物語》相伴田邊圣子 譯后記彭飛 本書譯者及顧問介紹卷之一難眠長夏夜源氏思空蟬 光源氏、光源氏——世人給源氏取了這樣一個神乎其神的渾名,沸沸揚揚把他說成輕薄好色的公子哥兒,而源氏本人視為無稽之談。 他其實是個情感真誠的正派青年,并不像尋常好色之徒那樣到處拈花戲草虛度光陰;首拥纳矸,中將的官位,加上對左大臣家的顧慮,都使他不敢輕易放蕩。左大臣是源氏正室葵夫人的父親,源氏約束著自己,不去做那被世人掛在嘴邊的風(fēng)流韻事。 這個年輕人聰明伶俐,宅心仁厚。盡管如此,世人仍口口聲聲把他說得風(fēng)流無比。這想必是因為他們——尤其女子——對他懷有仰慕之情和非分之想,因為他的俊美、他的詩意身世——他是皇上和桐壺更衣之間愛情悲劇的結(jié)晶,尚未懂事就同生母永別,這一薄幸的命運刺激著人們的興趣。 皇上雖有女御以下的眾多嬪妃,最為寵愛的卻是桐壺更衣,同她日日夜夜形影不離,世間因此議論紛紛,甚者比之為玄宗皇帝和楊貴妃,后宮女人的嫉恨更是不消多言。 心地善良的桐壺更衣全賴皇上的寵愛度日,終于積憂成疾,早早離世而去;噬系谋醋圆淮浴8滦郧榈奶拐\與溫和、容貌的美麗、舉止的優(yōu)雅……如此聯(lián)翩回想之間,但覺音容笑貌宛然在目,一時間淚眼朦朧:對更衣雖有不畏人言的寵愛,卻終究未能相伴終身,情緣何其短暫! 更衣留下的皇子當(dāng)時年僅三歲,漂亮得熠熠生輝。他還不懂母親的去世,只是驚奇地定定看著父皇終日以淚洗面;噬咸蹛圻@個作為戀人遺孤的小皇子,比弘徽殿女御所生第一皇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本打算放棄第一皇子而立他為東宮太子,但一來他沒有強(qiáng)有力的監(jiān)護(hù)人和政治靠山,二來世人也不可能理解,萬一風(fēng)聲透露出去,反將給小皇子帶去危險。如此判斷之后,皇上全然不動聲色,小皇子就放在他母親的娘家由外祖母撫養(yǎng),不想六歲那年,外祖母也去世了。 這時小皇子已經(jīng)懂事了,想著外祖母老是哭哭啼啼;噬闲奶廴庇H少故的可憐小皇子,把他領(lǐng)進(jìn)宮來,放在身邊撫養(yǎng)。這是個世所罕見的俊美少年,無論學(xué)問還是才藝都出類拔萃,在宮里最討人喜歡。 其時有個高麗相面師,見了小皇子偏著頭驚嘆道: “奇怪!這皇子有貴為天子之相,但他若為天子,勢必國家生亂,百姓受苦,而若讓他輔佐朝政為國柱石,情形將完全不同。” 皇上心里首肯,他沒封小皇子為親王,也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皇族徒有虛名,較之沒后臺沒靠山的動蕩皇族生涯,還是把他降為臣子參與朝政,更能讓他施展才華,前途也更遠(yuǎn)大。于是,舉行過成人冠禮儀式的皇子被賜姓源氏,從此不再是皇子,而成了普通人——解開發(fā)髻戴冠以后的源氏,容光煥發(fā)一如其“光源”之渾名;噬辖蛔“蛋德錅I,暗想假如死去的更衣見了,不知該何等歡喜!知曉當(dāng)時皇上和更衣熾烈愛情、更衣猝然去世這些往事的人,也都對長大成人的源氏形象感慨萬端,淚水盈盈。 源氏有著別人所沒有的陰影,也是因為有著這樣的身世。 出生時父母激情的余光至今仍在他的身周閃閃爍爍,他只需稍一動彈,那艷麗的光彩便隨之綻放,人們?yōu)樗磷,為他銷魂。 尤其是他那如花似玉的美貌,他那舉手投足,都使得望風(fēng)捕影的傳聞如波紋一般蕩漾開去。 源氏潔身自好,小心謹(jǐn)慎。 源氏的真心實意誰都不明白。 源氏心底悄然深藏著痛苦的愛戀,沒心思為尋常的風(fēng)流事傷身動情。 雖說如此,當(dāng)遇上非同尋常的扭曲戀情時,他也并非全然不為所動…… 想起來,同空蟬這個有夫之婦的偷會,多半是因為他對那種戀情懷有興趣。 時值夏夜,酷熱難耐,源氏往左大臣府邸走去。平時他差不多都住在宮中,或者在私邸二條府歇息,之所以前往左大臣府,較之同妻子過夜,更是為了報答岳父左大臣的悉心關(guān)照。 “夠寂寞的……”有一次,源氏對一個隱秘的情人六條御息所悄悄說出實話。 六條御息所是前幾年去世的皇太子之妃,若生逢其時,本該立為皇后,皇太子死后,她卻為躲避世人而獨自凄然度日。不知不覺之問,源氏同這位高貴的女人有了偷情關(guān)系。源氏之所以對坊問的露水情緣不屑一顧,緣故就是他對這種顧忌世人耳目、有違常規(guī)的戀情心馳神往。 “如果妻子能像世上普通夫妻那樣無所不談,或哭或笑或發(fā)牢騷,我去那府上就不知有多么快活……” “莫不是為你的移情別戀而賭氣……?”貴婦人笑道。 “哪里,沒那么可愛的。生在官宦世家,說不定早已習(xí)慣服從于人,失去了女人特有的情味……不不,即使生來身份高貴,也有像你這樣情感豐富的人。這點人各不一,興許是天生的……?” “這……是不是呢?我不了解令岳大人。女人說女人的不是,可是不夠光彩的……”源氏來到妻子府邸時,仍在回想同情人悄悄說的開心話。如果能同那位高雅脫俗的年長貴婦人共度良宵,該是何等愜意……葵夫人出來寒喧幾句就退了回去,剩下源氏無所事事,只好跟年輕乖覺的侍女們開玩笑打發(fā)時間。 天黑以后,近臣和侍女們七嘴八舌地說今晚此府方向不好,如果不來就好了。其實源氏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可想到左大臣他們要為他擔(dān)憂,有可能另找庇護(hù)之所,他就深覺不忍。 “累了,今天就先睡吧!闭f著,源氏反而躺下身來。“這可不行,不吉利的。去紀(jì)伊守府如何?那里可能涼快……”眾人勸道。于是源氏口中說著“麻煩”,老大不情愿地走出門去,只帶幾個隨從悄然上路。 紀(jì)伊守誠惶誠恐,殷勤管待。府邸靠近河堤,河水又引入院里池塘,一派清涼。四周有鄉(xiāng)間樣式的木籬,夏草葳蕤,群螢紛飛,水邊果然涼爽。 喝了口酒,源氏隨后在作為臨時居所的主殿一隅躺下歇息。少頃,里面?zhèn)鱽砼觽兊母`竊私語聲。源氏思忖,紀(jì)伊守說有女眷來訪,想必是了……估計是紀(jì)伊守之父伊予介的年輕后妻一行。但聞女子們衣裙窸率,間有竊笑之聲,源氏悄然起身,在紙拉門后側(cè)耳傾聽。女子們在堂屋悄聲說話:“瞧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年紀(jì)輕輕就娶了那般出身高貴的夫人,了無情趣!薄澳遣缓谜f,聽說背后有很多很多秘密情人呢……” 源氏聽出是在講自己。女子們開始列舉傳聞中的“秘密情人”名字,有的說中,有的沒中,也有人多少記錯了自己贈給式部卿親王女兒的和歌。源氏膽戰(zhàn)心驚,生怕舉出“那個人”的名字,好在不是六條御息所,那可是源氏自己都未吐其名字的高貴女人。 既然女子們——大約是伊予介夫人的侍女——對風(fēng)言風(fēng)語如此津津樂道,那么作為女主人的夫人品格難免有低下之嫌,但源氏想起這夫人待字閨中時她父母曾希望其進(jìn)宮侍奉的傳聞,便欲一睹風(fēng)采。 因雙親早早亡故,進(jìn)宮已經(jīng)免談,如今還成了一介藩國長官“受領(lǐng)”那年齡相差一代的后妻——那女子對此將作何感想呢?既然父母曾懷有那般期待,想必姿容美麗。美人薄幸,豈不可惜……如此忖度之間,他的想象力無限膨脹開去。 夏日良宵,夜半更深。源氏見前來侍候的少年令人憐愛,盯住一問,紀(jì)伊守說是繼母的弟弟。 “年幼喪父,因姐姐的關(guān)系來到這里。本想當(dāng)?shù)钌贤,但父親亡故,別無門路,難以遂心如愿! “可憐!這孩子的姐姐竟是你的母親,你母親也夠年輕的了。不是說她父親想讓女兒進(jìn)宮的嗎?想不到成了你年輕的繼母。男女緣分真是說不清啊!”源氏雖然年輕,說話卻很老成。 “是啊。沒想到竟和家父結(jié)婚了,世上的事真是說不明白,女子的命運尤其隨波逐流。想來也夠可憐的了! “伊予介對她很是呵護(hù)吧?怕是把她當(dāng)作一家之主小心侍候,是不是?” “那是,那自然是的!奔o(jì)伊守顯得甚為不悅,“好像從心里把妻子尊為主人。那般年紀(jì)還低三下四,我們做子女的都看不順眼! “可又不肯讓給你們這樣年齡合適的年輕人!伊予介這中年男人真是個風(fēng)流人物,”隨后源氏輕聲問了一句,“……那些人在哪里呢?” “讓她們退到后面去了。也有人還在!奔o(jì)伊守應(yīng)道。 隨從們大概醉意上來了,都在木板套窗外的窄廊里靜靜地睡了過去。 源氏卻無法靜心入睡。一想到用獨睡來打發(fā)這一刻千金的良宵,眼睛就睜了開來,聽得北側(cè)紙拉門后有人的動靜,遂悄然爬起,站著傾聽。四周黑漆漆的一無所見。 “姐姐……你在哪呢?”剛才那個男孩兒的語聲隱約傳來。 “這里呀……客人休息了?”聽得女子的聲音同少年很像,源氏暗暗點頭:怕就是那個女人了。 “嗯,在廂房。就像傳聞中說的那樣,漂亮得閃閃發(fā)光! “噢……若是白天,倒可以偷偷看一眼……”大概蓋著睡衣,聲音含糊不清。 “啊,這么黑!那,我就睡在這好了!鄙倌暾f著,可能撥了一下燈苗,那兒陡然亮了起來。“中將去哪里了?”女人道出侍女的名字,問道。 此時從遠(yuǎn)方暗處傳來了女子困倦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躺下:“洗澡去了,說馬上過去。” 周圍一片岑寂,惟有濃重的夜色籠罩著府邸。源氏拿開拉門的掛鉤,也巧,對面房間沒有上鎖,因為圍屏的關(guān)系燈光隱約,可見若干衣箱及女人衣物。源氏從這些零碎物件中躡手躡腳走向前去,只見有個微微隆起身子的女子睡得迷迷糊糊。源氏把搭在她臉上的薄薄衣服輕輕撩開,女子以為他是那個叫中將的侍女,依然懶散地躺著不動。 “剛才是你叫的中將吧……我們心心相印,真讓人高興。”源氏壓低嗓音道。 女子半醒半睡,本想出聲,但男子衣袖遮在臉上,出聲不得。源氏低聲說:“也許你以為我心血來潮……不是那樣的,幾年來一直思念不已。想到如今機(jī)會難得,按捺不住了,決不是因為生性輕薄!痹词响o靜地表白,女子不能大聲喊叫,惟覺心驚膽戰(zhàn):“你認(rèn)錯人了!蹦锹曇魯鄶嗬m(xù)續(xù),惹人憐愛。 “不會認(rèn)錯的……這是思戀之人的直覺。我發(fā)誓,決不做失禮之事,只想請你聽我一訴平日相思之苦!比绱饲穆曊f罷,源氏一下抱起空蟬小巧的身體,走到紙拉門口,正同對面趕來的那個叫做中將的侍女走個碰頭!鞍 保词系恼Z聲和他衣上的熏香使侍女中將一瞬間了然于心。 這像什么話!侍女中將心中震驚。若是尋常男人,她可以為了女主人使出全身力氣阻止,無奈對方是身份高貴的源氏,她不敢輕舉妄動,即使驚動了人,對女主人也沒什么好,她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尾隨而去。源氏靜靜走進(jìn)正房臥室,放下女子,拉合紙拉門,也不回頭看侍女中將,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天亮?xí)r來接!” 想到外面的侍女中將不知作何感想,空蟬羞愧難當(dāng),心如刀絞,而源氏姿態(tài)老練,分明見得是個久經(jīng)隋場的風(fēng)月老手,想到自己也可能被看成那樣的女人,她覺得自尊心受了傷害,心頭一陣發(fā)熱。只聽得源氏口中那甜言蜜語像甘美的毒液一般向她耳畔傾瀉:“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對你這般朝思暮想……希望你別以為這是世間常有的花言巧語……” 這等話莫不是真的?源氏說得如此真切,使空蟬心里卷起漩渦。源氏那燦若云霞的美貌,那將謊言染成彩虹的令人頭暈?zāi)垦5奶鹧悦壅Z,自己心田一隅念及遠(yuǎn)在外地任職的丈夫所生的負(fù)罪之感,還有源氏那丈夫所沒有的放肆而勇猛的非禮舉止……所有這些都使空蟬心慌意亂神思恍惚,猶如走火入魔一般。然而,男子的魔力愈強(qiáng),空蟬的自尊心也越發(fā)膨脹:“原諒我……身份再比您低下,也沒如此忍氣吞聲的道理! “和身份地位毫無關(guān)系,我所知道的,只是我多么喜歡你!” 女子背過臉去,黑發(fā)紛披,自然沒有出現(xiàn)有失體面的反抗,不過疲軟的阻擋始終沒有停止。她渾身熱汗津津,微微顫抖,恰如風(fēng)中彎而不折的竹枝,遲遲不肯就范。 源氏到底年輕氣盛,按捺不住焦躁之情:“本以為你多少懂點情分……” 空蟬被他一把拉進(jìn)懷中,咬緊牙關(guān)忍受著男人一個接一個的動作。源氏那旁若無人的舉止只能讓她認(rèn)為,他與其說是激情和摯愛,不如說是一時性起所使然。竟會遭遇這樣的命運!空蟬百感交集,傷心落淚。 “為什么哭成那個樣子?人生有時候會有意外欣喜的命運等在那里的——就不能這么認(rèn)為?……你也到了好好體會男女風(fēng)情的年齡了。那般哭法,豈不是懵懵懂懂的傻瓜姑娘才有的……” 但空蟬的哭并非為了不懂風(fēng)情,而是想到了自身命途多舛。 “如果我還是在娘家的女兒之身,今夜的情緣倒也可以入夢……可現(xiàn)在我是有夫之身,什么夢都做不得了。務(wù)請忘記干凈才好……” 空蟬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頗含真意,令源氏大為驚詫。她那柔弱而執(zhí)著的拒絕方式,那非同一般的心曲,讓他再次為之傾心。同他不期而遇共度一夜,令她為之苦惱,可哪怕是苦惱,她那情態(tài)看著也有不可思議的魅力。 女子自是可憐,可若不同這女子結(jié)下一夜情緣,想必自己將后悔莫及——空蟬的身上,便是有著這么一種魅力。 “很想給你寫信……往下怎么聯(lián)系好呢?你已經(jīng)讓我無法忘懷了!痹词侠鹋拥氖帧 雞開始啼叫,人們似已起身,府內(nèi)一片嘈雜。聽得有人喊“備車”,該動身了,可還是無從知曉與空蟬這位人妻有無再會之時。源氏心里被這女子占得滿滿的,須臾不能忘懷,一番冥思苦索之后,他終于把紀(jì)伊守叫來,試著說道:“那個可愛的少年,不能給我嗎?我想貼身使喚,還讓他當(dāng)?shù)钌贤!?br> “那太謝謝了,這就跟他姐姐講去!奔o(jì)伊守一無所覺,歡喜而去。 少年的姐姐即是紀(jì)伊守的繼母空蟬。源氏就好像天真的少年一樣心神蕩漾。女子夜里那錯綜復(fù)雜的心旌搖顫,那傾心于源氏卻又戰(zhàn)栗于自尊心和負(fù)罪感之間——此種無所適從的痛苦的嬌美,不覺之間讓源氏生起了由衷的眷戀:這種有心靈深度的女子,真是優(yōu)雅可愛。 過了五六日,那少年來了。一個眉清目秀氣質(zhì)不俗的孩子。源氏對他疼愛有加,叫他不離左右,于東拉西扯之間巧妙打探空蟬情況。少年名叫小君,他完全蒙在鼓里,拿著源氏的信去了姐姐住處。 空蟬心里盼著源氏來信,嘴上卻對小君冷冷地說道:“告訴他找錯人了,收信地址無人接信! “可是……的的確確說交給姐姐的!毙【恢。 源氏一心盼著空蟬的回信,小君卻空手而歸。 “你這個辦事不牢靠的孩子……說實話,你姐姐認(rèn)識伊予介之前就和我相愛來著! 小君瞪圓眼睛聽著。 “盡管如此,也許嫌我年輕靠不住吧,就嫁給了那個高大魁偉的中年男人。好個薄情女人!可你無論如何要幫我才好! 看樣子小君完全信以為真,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好的!” 源氏一再吩咐小君給空蟬捎信,空蟬卻一次也不曾回信。 她現(xiàn)在才開始明白,那天夜晚源氏的放肆是一種愛。那是一種當(dāng)時當(dāng)場就已完結(jié)的愛?障s機(jī)警地讀出了這場愛的下文,正因為要把那一夜的愛珍藏起來,她才無意和他再次相見。迫于激情同他相見固然容易,但她沒有自信讓那場愛更加完美。愛是不可能重復(fù)涂色的,越涂顏色越是淡薄……況且,僅有一次的愛會使男人越發(fā)割舍不下,對女人的美好印象越發(fā)加深,這一點空蟬了如指掌。她想把自己裝點在那場美麗而虛幻的愛情之中,是以自那夜以來,無論源氏如何勸誘,她都堅決不為所動。 源氏聲稱方向不吉利,又一次去了紀(jì)伊守府邸。他讓小君設(shè)法促成相會,無奈人多,加之門窗緊閉,找不到合適機(jī)會。 “想個辦法嘛……再見一次就行,就一次。”源氏吩咐小君。小君很有些不忍:“那我試試,成不成倒是不好說……” 小君趁著夜黑,把源氏領(lǐng)進(jìn)府邸深處,從南面的角落敲著木格拉門:“開門呀,我回來了!”隨即問道:“這么熱,怎么還關(guān)著木格子門?”“西廂房小姐來下圍棋了。”像是侍女的語聲。 源氏從小君進(jìn)入的木格子門閃身進(jìn)去。點著燈,里面看得很清楚。 靠柱子那邊坐著一個苗條美麗的小個子女人,身穿紫色單衣,臉可窺見半邊。從容貌來看,應(yīng)是那個夜晚自己迷戀的女子。源氏心跳得厲害,盯住細(xì)看。眼瞼微腫,鼻梁欠挺,年紀(jì)似乎大了些,看著也有些素樸,不過,風(fēng)度甚是嫻靜優(yōu)雅。 噢,那女子是這樣的么?明晃晃的燈光下那富有韻味的神態(tài),與黑暗中的手感竟然吻合如斯。 空蟬雖非美人,但自有一種無可名狀的嬌艷,正合源氏口味。 另一女子的面龐看得十分清楚,顧盼生輝,是個當(dāng)下風(fēng)韻的美女,身上隨意穿著白色的薄質(zhì)單衣和淺藍(lán)色小褂,領(lǐng)口大開,幾乎看得見紅色褲裙的腰帶結(jié),白嫩的胸部赫然在目。她體態(tài)豐盈,白白凈凈,眼角含嬌,唇邊帶笑——如再添點嫻靜氣度,堪稱絕世佳人。源氏一邊嘆息,一邊貪婪地想:這位倒也相當(dāng)不壞。 這美人性格似也開朗,棋一下完便談笑風(fēng)生。里面那位靜靜說道:“等等,那里是雙活吧?這個劫……”對方充耳不聞,咄咄逼人地屈指數(shù)道:“哪里,這次輸定了。這個角有幾目呢?十、二十、三十、四十……” 源氏從未見過這么放松的女子表情。在他面前,女子全都顯得中規(guī)中矩,柔聲細(xì)語,低眉垂首,咬文嚼字,裝模作樣,很難看出本來面目。僅有一個,僅有那個人除外,就她一個人不同,那個好女子,有一種細(xì)膩的直率。源氏想起了心中隱秘的情人。不過,現(xiàn)在這兩個無意中窺見的女子不知道有男人窺看,神情顯得那么無拘無束。也叫源氏覺得饒有興味,尤其所思之人那質(zhì)樸而含蓄的模樣,讓他更覺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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