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紀德(1869—1951)是法國20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也是法國乃至整個現(xiàn)代西方文學史、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廣泛關(guān)注宗教、愛情、家庭、性、政治等各類問題,熱烈歌吟解放與自由,以赤誠之心去擔當人性中的最大可能。他是時代的見證人,更是時代的創(chuàng)造者,法國文壇的后起之秀如薩特、加繆等,都曾將紀德視為自己的精神導(dǎo)師。同時,紀德也稱得上20世紀最具爭議、最令人費解的作家之一。他的“縱情”、他的“顛覆”,曾一度使他“聲名狼藉”;但另一方面,他內(nèi)心中同樣真摯的是一種對于“神圣生活”的需要的肯定。他對同性戀的辯護、在道德倫理上的特別主張至今仍是人們關(guān)注和討論的焦點。 《背德者》與《窄門》堪稱紀德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雙璧,其原因在于兩部作品各自的主人公在道德問題上體現(xiàn)了截然相反的對稱傾向:《背德者》的主人公為了追求官能的享受而背棄道德,《窄門》的主人公則為了保持完美純潔的德行而堅拒塵世的歡樂與人間的幸福。紀德以極大的勇氣深刻地揭示出自己思想中尖銳而深刻的矛盾,以無所畏懼的對真理的熱愛,并以敏銳的心理學洞察力,呈現(xiàn)出人性的種種問題與處境。 作者簡介: 紀德(1869—1951),法國作家。生于巴黎一個富有資產(chǎn)階級家庭。10歲喪父,由母親撫養(yǎng)并給予清教徒式的教育,釀成了他的叛逆性格。14歲時愛上舅父的女兒瑪?shù)氯R娜,1895年同瑪?shù)氯R娜結(jié)婚。1893—1895年,他兩次游歷北非,身心發(fā)生巨大變化。英國作家王爾德、道格拉斯玩世不恭的生活態(tài)度對他影響很大,他一反清教徒的禁欲主義,開始追求同性戀生活。1925年的非洲赤道之行是紀德人生的又一轉(zhuǎn)折點,此后發(fā)表的《剛果之行》等作品引起了公眾對殖民主義罪行的注意。 紀德一生著述豐富,代表作有小說《背德者》、《梵蒂岡的地窖》、《窄門》、《偽幣制造者》等,此外,紀德還寫了不少雜文、文學評論等。紀德一生思想比較復(fù)雜,他曾參加反法西斯運動并宣稱信仰共產(chǎn)主義,但訪蘇之后,又對共產(chǎn)主義表示懷疑。二次大戰(zhàn)期間,他潛心于古典文學研究,戰(zhàn)后發(fā)表的《忒修斯》是他的思想總結(jié)。1947年,紀德獲得諾貝爾文學獎。1951年,紀德因肺炎病逝于巴黎。 目錄: 法國二十世紀文學的一個輪廓(總序) 人性的沉淪與人性的窒息(譯本序) 背德者 窄門 作者簡介: 親愛的朋友,我知道你們都忠于友誼。你們一召即來,正如我聽到你們的呼喚就會趕去一樣。然而,你們已有三年沒有見到我。你們的友誼經(jīng)受住了久別的考驗,但愿它也能經(jīng)受住我此番敘述的考驗。我之所以突然召喚你們,讓你們長途跋涉來到我的住所,就是要同你們見見面,要你們聽我談?wù)。我不求什么救助,只想對你們暢敘。因為我到了生活的關(guān)口,難以通過了。但這不是厭倦,只是我自己難以理解。我需要……告訴你們,我需要訴說。善于爭得自由不算什么,難在善于運用自由!堅试S我談自己;我要向你們敘述我的生活,隨便談來,既不縮小也不夸大,比我講給自己聽還要直言不諱。聽我說吧: 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在昂熱郊區(qū)的農(nóng)村小教堂里,我正舉行婚禮。賓客不多,但都是摯友,因此,那次普通的婚禮相當感人。我看出大家很激動,自己也激動起來。從教堂出來,你們又到新娘家里,同我們用了一頓快餐。然后,我們登上租車出發(fā)了;我們的思想依然隨俗,認為結(jié)婚必旅行。 我很不了解我妻子,想到她也同樣不了解我,心中并不十分難過。我娶她時沒有感情,主要是遵奉父命;父親病勢危殆,只有一事放心不下,怕把我一人丟在世上。在那傷痛的日子里,我念著彌留的父親,一心想讓他瞑目于九泉,就這樣完了終身大事,卻不清楚婚后生活究竟如何。在奄奄一息的人床頭舉行訂婚儀式,自然沒有歡笑,但也不乏深沉的快樂,我父親是多么欣慰啊。雖說我不愛我的未婚妻,但至少我從未愛過別的女人。在我看來,這就足以確保我們的美滿生活。我對自己還不甚了了,卻以為把身心全部獻給她了。瑪絲琳也是孤兒,同兩個兄弟相依為命。她剛到二十歲,我比她大四歲。 我說過我根本不愛她,至少我對她絲毫沒有所謂愛情的那種感覺;不過,若是把愛理解為溫情、某種憐憫以及理解敬重之心,那我就是愛她了。她是天主教徒,而我是新教徒……其實,我覺得自己簡直不像個教徒!神父接受我,我也接受神父:這事萬無一失。 如別人所稱,我父親是“無神論者”;至少我是這樣推斷的,我從未能同他談?wù)勊男叛,這在我是由于難以克服的靦腆,在他想必也如此。我母親給我的胡格諾教派的嚴肅教育,同她那美麗的形象一起在我心上漸漸淡薄了;你們也知道我早年喪母。那時我還想象不到,童年最初接受的道德是多么緊緊地控制我們,也想象不到它給我們思想留下什么影響。母親向我灌輸原則的同時,也把這種古板嚴肅的作風傳給了我,我全部貫徹到研究中去了。我十五歲時喪母,由父親扶養(yǎng);他既疼愛我,又向我傳授知識。當時我已經(jīng)懂拉丁語和希臘語,跟他又很快學會了希伯來語、梵文,最后又學會了波斯語和阿拉伯語。將近二十歲,我學業(yè)大進,以致他都敢讓我參加他的研究工作。還饒有興趣地把我當作平起平坐的伙伴,并力圖向我證明我當之無愧。以他名義發(fā)表的《漫談弗里吉亞人的崇拜》,就是出自我的手筆,他僅僅復(fù)閱—遍。對他來說,這是最大的贊揚。他樂不可支,而我看到這種膚淺的應(yīng)景之作居然獲得成功,卻不勝衍隗。不過,從此我就有了名氣。學貫古今的巨擘都以同仁待我,F(xiàn)在我可以含笑對待別人給我的所有榮譽……就這樣,到了二十五歲,我?guī)缀踔桓鷱U墟和書籍打交道,根本不了解生活;我在研究中消耗了罕見的熱情。我喜歡幾位朋友(包括你們),但我愛的是友誼,而不是他們;我對他們非常忠誠,但這是對高尚品質(zhì)的需求;我珍視自己身上每一種美好情感。然而,我既不了解朋友,也不了解自己。我本來可以過另一種生活,別人也可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這種念頭就沒有在我的頭腦里閃現(xiàn)過。 我們父子二人布衣粗食,生活很簡樸,花銷極少,以致我到了二十五歲,還不清楚家道豐厚。我不大想這種事,總以為我們只是勉強維持生計。我在父親身邊養(yǎng)成了節(jié)儉的習慣,后來明白我們殷實得多,還真有點難堪之感。我對這類俗事很不經(jīng)意,甚至父親去世之后,我作為唯一的繼承人,也沒有多少弄清自己的財產(chǎn),直到簽訂婚約時才比然大晤,同時發(fā)現(xiàn)瑪絲琳幾乎沒有帶來什么嫁妝。 還有—件事我懵然不知,也許它更為重要:我的身體弱不禁風。如果不經(jīng)受考驗,我怎么會知道呢?我時常感冒,也不認真治療。我的生活過于平靜,這既削弱又保護了我的身體。反之,瑪絲琳倒顯得挺健壯;不久我們就認識到,她的身體的確比我好。 花燭之夜,我們就睡在我在巴黎的住所;早已有人收拾好兩個房間。我們在巴黎僅僅稍事停留,買些必需的東西,然后去馬賽,再換乘航船前往突尼斯。P1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