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師·帕斯作品 《批評的激情》是帕斯在各種場合的訪談錄。帕斯訪談錄的內容十分豐富:詩歌、文學、藝術、政治、經濟、人類學、自然科學,無所不包。從中即可領略帕斯百科全書式作家的風采,也可感受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對不僅僅限于墨西哥的關于社會和政治的深沉思考和直言不諱。西班牙語版把帕斯訪談錄命名為《批評的激情》,非常恰當?shù)伢w現(xiàn)了帕斯半個多世紀關心政治、關注人類命運,屢受責難但不屈不撓的有尊嚴有風范的知識分子情懷。 目錄: 目錄: 帕斯:詩人、文人、哲人 寫與說 奧克塔維奧·帕斯:他的詩把讀者變成詩人 奧克塔維奧·帕斯:詩歌與形而上學 四五個基本點 詩歌是神圣之源 不安常守故的奧克塔維奧·帕斯 寫與說:在大學的對話 詩歌、繪畫、音樂 特例 與帕斯一席談 東方·意象·厄洛斯 當今世界一瞥 無政府、國家和烏托邦 目錄: 帕斯:詩人、文人、哲人 寫與說 奧克塔維奧·帕斯:他的詩把讀者變成詩人 奧克塔維奧·帕斯:詩歌與形而上學 四五個基本點 詩歌是神圣之源 不安常守故的奧克塔維奧·帕斯 寫與說:在大學的對話 詩歌、繪畫、音樂 特例 與帕斯一席談 東方·意象·厄洛斯 當今世界一瞥 無政府、國家和烏托邦 輪廓與側影 奧克塔維奧·帕斯的總結 時間,地點,境遇 “我是另一個人,我是許多人……” 詩人在自己的土地上 視野 奧克塔維奧·帕斯 雙聲部獨唱 雙聲部獨唱 在烏托邦和熵之間 前言帕斯:詩人、文人、哲人 1989年,瑞典皇家學院把諾貝爾文學獎授給西班牙小說家卡米洛·何塞·塞拉(1916—2002),1990年又把此項殊榮授予墨西哥詩人和散文家奧克塔維奧·帕斯。接連兩次把該獎授予西班牙語作家,這還是首次。因此,在帕斯獲獎之后,各方面的反響也就異常強烈。正在加拉加斯舉行里約集團會議的拉丁美洲八國——阿根廷、智利、烏拉圭、哥倫比亞、委內瑞拉、厄瓜多爾、巴西和墨西哥——政府首腦當即決定聯(lián)合向帕斯發(fā)出賀電,稱他為“偉大的拉丁美洲人,我們大陸的驕傲”。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也親自從馬德里給帕斯打電話表示祝賀。在西班牙、拉丁美洲以及美國文壇,對帕斯的獲獎幾乎一致認為:授之有理,當之無愧。就連向來與帕斯有思想分歧的哥倫比亞著名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也出人意外地先后打電話、發(fā)賀電給他。這位198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在賀電中說:“瑞典科學院終于糾正了它本身多年來不承認你廣泛而又巨大的文學成就的不公正做法,對此我十分高興!闭\然,在諸多評論中,也并非沒有微詞,然而即便是那些對帕斯獲獎頗不以為然的作家,也不否認帕斯是一位偉大的、值得尊敬的詩人。 對帕斯的人品、詩品和文品,如同對世上的所有事物一樣,見仁見智,眾說紛紜。然而有一點卻是誰也無法否認的: 在當今世界文壇上,他是一位在詩歌、散文、文論乃至翻帕斯:詩人、文人、哲人 1989年,瑞典皇家學院把諾貝爾文學獎授給西班牙小說家卡米洛·何塞·塞拉(1916—2002),1990年又把此項殊榮授予墨西哥詩人和散文家奧克塔維奧·帕斯。接連兩次把該獎授予西班牙語作家,這還是首次。因此,在帕斯獲獎之后,各方面的反響也就異常強烈。正在加拉加斯舉行里約集團會議的拉丁美洲八國——阿根廷、智利、烏拉圭、哥倫比亞、委內瑞拉、厄瓜多爾、巴西和墨西哥——政府首腦當即決定聯(lián)合向帕斯發(fā)出賀電,稱他為“偉大的拉丁美洲人,我們大陸的驕傲”。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也親自從馬德里給帕斯打電話表示祝賀。在西班牙、拉丁美洲以及美國文壇,對帕斯的獲獎幾乎一致認為:授之有理,當之無愧。就連向來與帕斯有思想分歧的哥倫比亞著名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也出人意外地先后打電話、發(fā)賀電給他。這位198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在賀電中說:“瑞典科學院終于糾正了它本身多年來不承認你廣泛而又巨大的文學成就的不公正做法,對此我十分高興!闭\然,在諸多評論中,也并非沒有微詞,然而即便是那些對帕斯獲獎頗不以為然的作家,也不否認帕斯是一位偉大的、值得尊敬的詩人。 對帕斯的人品、詩品和文品,如同對世上的所有事物一樣,見仁見智,眾說紛紜。然而有一點卻是誰也無法否認的:在當今世界文壇上,他是一位在詩歌、散文、文論乃至翻譯方面都成就斐然的作家。 就詩歌而言,帕斯的作品既有深刻的民族性又有廣泛的世界性;既有熾熱的激情和豐富的想象,又有冷靜的思考和獨到的見解;他將古老的印第安傳說和西方的現(xiàn)代文明熔于一爐;將敘事、抒情、明志、詠史、感時、議政等各種素材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又不時將東方宗教和玄學的閃光體鑲嵌在字里行間,從而形成了色彩斑斕的獨特風格。無論在內容的深度和廣度還是在形式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方面,帕斯都超過了他的同輩詩人。當然,帕斯的詩歌風格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是他獨特的生活經歷與創(chuàng)作實踐的結果!按嬖跊Q定意識”,這是一條早已為人們所熟知的規(guī)律。奧克塔維奧·帕斯于1914年3月31日出生在墨西哥城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祖父是記者,是自由派,從不去教堂,創(chuàng)作過墨西哥最早的土著主義小說;父親是律師,曾任墨西哥革命中著名將領埃米利亞諾·薩帕塔的駐美特使;母親是西班牙安達盧西亞的移民,虔誠的天主教徒。帕斯的童年就是在這樣一個土著文化與歐洲文化互相滲透、自由氣氛和宗教氣氛彼此融合的環(huán)境中度過的。 此外,他從小就和阿馬麗婭姑媽學習法語,后來便開始閱讀盧梭、米什萊、雨果以及其他浪漫主義詩人的作品。帕斯于十四歲入哲學文學系和法律系學習,然而這完全是為了滿足父母的愿望,至于他本人則更愿意走自學之路。在祖父的圖書館里,他如饑似渴地閱讀現(xiàn)代主義和古典詩人的作品,后來又接受了西班牙“二七年一代”和法國超現(xiàn)實主義詩人的影響。1931年,帕斯才十七歲,便與人合辦了《欄桿》(BARANDAL)雜志,并擔任主編。兩年后又創(chuàng)辦了《墨西哥谷地手冊》(CUADERNOSDELVALLEDEMEXICO),介紹英、法、德等國的文學成就,尤其是刊登西班牙語國家著名詩人的作品。1933年,他出版了第一部詩集《野生的月亮》。當時帕 斯對哲學和政治懷有濃厚的興趣,閱讀了大量具有馬克思主義傾向的書籍。墨西哥共產黨中的托洛茨基派以及第四國際曾對他產生過較大的影響。 1937年,帕斯曾去尤卡坦半島創(chuàng)辦了一所中學,以使當?shù)氐霓r民子女受到教育。在那里,他發(fā)現(xiàn)了荒漠、貧窮和偉大的瑪雅文化,這便是《石與花之間》創(chuàng)作靈感的源泉。同年6月,他從梅里達返回墨西哥城,與小說家艾萊娜·伽羅結婚。a對帕斯的一生來說,1937年是至關重要的一年:由于聶魯達和阿爾貝蒂的推薦,他與艾萊娜應邀去西班牙參加了反法西斯作家代表大會,結識了當時西班牙和拉美詩壇上最杰出的詩人——巴略霍、維多夫羅、安東尼奧·馬查多、塞爾努達、阿爾托拉吉雷、米格爾·埃爾南德斯等。值得一提的是,在會議期間,作為與會最年輕的作家,他敢于鼓動比自己年長十五歲的同胞詩人卡洛斯·佩伊塞爾與他一道,對大會組織者想開除法國作家紀德的意向進行了抵制,表現(xiàn)了自己剛直不阿與“反潮流”的精神。他曾與阿爾貝蒂等人一起赴反法西斯前線工作,血與火的洗禮給他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這一年,阿爾托拉吉雷在瓦倫西亞為他出版了《在你清晰的影子下及其他關于西班牙的詩》;回到墨西哥后,又出版了詩集《休想通過》和《人之根》。在離開西班牙之后,他曾在巴黎做了一次短暫的逗留。古巴作家卡彭鐵爾帶他去訪問德斯諾斯。這是他與超現(xiàn)實主義作家最早的接觸。從那時起,他就和超現(xiàn)實主義結下了不解之緣。 西班牙內戰(zhàn)以后,大批共和國戰(zhàn)士流亡到墨西哥,帕斯積極熱情地投入了救援工作。在此期間,他出版了《世界之濱》和《復活之夜》(1939),并創(chuàng)辦了《車間》(TALLER,1938—1941)和《浪子》(ElHijoProdigo,1943)雜志。此后,在對待斯大林以及“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的態(tài)度上,帕斯與聶魯達產生了分歧(直至1968年,兩人才重歸于好)。1944年,他獲得了古根海姆獎學金,赴美國考察。一方面,“可怕的美國文明”令他吃驚;另一方面,他有幸結識了艾略特、龐德、威廉斯、史蒂文斯等著名詩人。 在考察期間,他創(chuàng)作了著名的散文集《孤獨的迷宮》(1950),對墨西哥人的性格進行了精辟透徹的剖析。如果說1937年是帕斯人生道路上的里程碑,1944年則同樣對他的創(chuàng)作生涯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影響。從1945年起,由于外交部部長卡斯蒂略·納赫拉和詩人戈羅斯蒂薩的幫助,帕斯開始從事外交工作。鑒于帕斯與法國超現(xiàn)實主義運動的主將布勒東早有神交(布勒東曾于1938年去過墨西哥,當時的革命刊物對他做了大量的宣傳),而且又受到了后者的邀請,外交部便首先將他派往法國。在巴黎,他積極參加超現(xiàn)實主義和存在主義作家們的活動,結識了薩特、加繆等著名人物,經常同他們一起切磋詩藝,探討人類命運,思考文學與政治、詩人與社會的關系。此后,他曾先后在駐印度和日本使館供職。從1953年至1959年,帕斯回到墨西哥,一面繼續(xù)從事外交活動一面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在此期間,他于1956年在《墨西哥文學雜志》(第七期)上發(fā)表了劇本《拉帕其尼的女兒》。1960年至1961年,他重去駐巴黎使館,并與《泉》及《法國新雜志》等刊物合作。1962年,他再次回到新德里,任駐印度大使,直至1968年為抗議本國政府在三文化廣場鎮(zhèn)壓學生運動而憤然辭職。這一舉動激怒了政府,從此他再也沒有從事外交活動。短詩《墨西哥之歌》抒發(fā)了詩人對槍殺學生的墨西哥政府的蔑視與憤慨的感情。 當我祖父喝咖啡的時候, 和我講華萊士與波費里奧, 講法國士兵與包銀幫的綁票。 桌布散發(fā)著火藥的味道。 當我父親端起酒杯的時候, 便和我講薩巴塔與維亞, 講胡亞雷斯、加瑪、索托, 火藥的氣味彌漫在餐桌。 可我,現(xiàn)在只有沉默: 又能將誰訴說? 這首詩是帕斯在1968年學生運動遭到鎮(zhèn)壓以后寫的。他的祖父生活的年代,是墨西哥獨立后的年代,那時的槍口是對著土匪和法國入侵者的;他父親生活的年代,正是墨西哥大革命的年代,那時的槍口同樣對著國內外反動勢力;而此時此刻,槍口對著革命的學生,詩人又能有什么話說呢? 從此以后,除了文學創(chuàng)作,他的主要活動是在美國和英國的大學講學。他的許多雜文集,尤其是有關文學理論的作品,都是在講座的基礎上加工而成的。如果說帕斯在20世紀50年代返回墨西哥時的創(chuàng)作主要是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祖國,70年代返回時則主要是為了解剖和改變自己的祖國。在此期間,他的雜文主要講的是政治,是白晝的活動;他的詩歌主要表現(xiàn)的是懷念,是夜間的思考!锻虑逦肪捅憩F(xiàn)了詩人對逝去歲月的懷念。這首帶有自傳性的長詩表現(xiàn)了詩人是如何像瓦礫間的小草一樣,隨著家庭的沒落而成長起來的。這時期的創(chuàng)作一般都發(fā)表在他本人主辦的雜志《多元》(1971—1976)和《回歸》(1976)上。在1990年發(fā)表的《偉大歲月小記》上,帕斯這樣寫道: 我生于1914年,在一個暴力思想占主導地位的世界上睜開眼睛,后來借西班牙內戰(zhàn)顫抖的光輝開始政治的思考:希特勒的 上臺、歐洲民主的失落、卡德納斯、羅斯福及其新政、滿洲國以及中日戰(zhàn)爭、甘地、莫斯科的發(fā)展和斯大林的神化——后者曾是 歐洲和拉丁美洲無數(shù)知識分子崇拜的對象。有些思想開始時使我感到光輝耀眼,漸漸又變得渾濁不清;于是我的內心一次又一次地變成斗爭的舞臺,這些爭論沒過多久便公開化了。對那些爭論我既不高興也不后悔。 1958年,帕斯將自己1935年以來的詩作編為一個集子,題為《假釋的自由》。題目本身似乎自相矛盾,而且頗令人費解。但如果想到帕斯自1935年以來一直認為“自由是必然的面具”,也就不足為奇了。詩人顯然在暗示讀者,自由向來是有限的,詩歌的自由也不例外。他的主要詩集還有《火蠑螈》(1962)、《東山坡》(1969)、《回歸》(1976)和《心中之樹》(1987)等。1989年,他親自編注了《帕斯最佳作品選:每日之火》。 從這些作品中,可以明顯地看出,帕斯絕不是那種脫離現(xiàn)實、自我陶醉、無病呻吟的詩人。他要尋求一條改造現(xiàn)實社會的途徑,他要架設一座溝通人類心靈的橋梁。寫到此,筆者不禁想起帕斯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后與米哈明·普拉多的談話。在談話中,帕斯認為:“如果像布什和侯賽因這樣的人閱讀詩歌,世界就會好些!彼终f:“在所謂的政治科學——這是個錯誤的提法,因為政治是一門藝術——中專家們一般只談論經濟力量和社會階級,卻幾乎從不涉及人的內心,其實人比經濟形態(tài)復雜得多:他們會珍惜情意、感受恐懼、隱藏愛憎。而這些,無論以什么形式,恰恰是真正詩歌的主題!被蛟S,帕斯對詩歌功能的估計未免不切實際,但也并非完全沒有道理。而作為一個詩人,將自己所獻身的事業(yè)視為至高無上,并且身體力行地為之奮斗,這本身就是難能可貴的。帕斯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特點之一是把語言從“清規(guī)戒律”中解放出來,使它恢復原始的魅力。這種傾向是從法國的象征派詩人馬拉美開始的。它導致了詩意的隱晦和朦朧。有人將這種傾向與貢戈拉派詩人的巴洛克風格進行對比,二者恰恰具有截然不同的特征:貢戈拉派的隱晦在于詩風綺麗、過于雕琢,這種傾向的隱晦則在于它潛在的弦外之音,而它的語言倒是樸實無華,與日常生活中的口語頗為接近的。詩人所關注的是揭示“眼睛所看不見的事物”,是探索超越生死界限的人生。帕斯正是這種傾向的一面旗幟。 除了語言之外,帕斯對詩的結構也在進行不斷的探索,頗有結構主義大師的風范。在這方面,1967年發(fā)表的長詩《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首詩是由中間的詩句與左右兩邊的詩句錯落有致地排列成的。在這首詩的前面,詩人的“提示”是這樣寫的: 由于在此不可能再現(xiàn)《白》的初始版本(墨西哥,1967)的全部特征,我要指出的是該詩應作為連續(xù)的符號,在唯一的頁面 上來讀;頁面伴隨著閱讀而展開:空間使文本在動態(tài)中出現(xiàn),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生成文本。就像一軸畫卷或密宗的符號在邀請我們做一次靜止的旅行:如果我們將它打開,眼前就會展開儀式、宗教游行或向“何方”朝圣的情景。空間流動,文本產生,再使它消散——宛如時間流逝。……《白》可以有以下幾種讀法:(1)作為單一文本,通讀;(2)只讀中間的詩句,排除左右兩邊,這首詩的主題是詞語的演變,從寂靜到寂靜,(由“白色的”到白的——到這個白的),經過四種狀態(tài):黃、紅、綠和藍;(3)只讀左邊的詩行,可分為四個時刻,對應傳統(tǒng)的四種元素;(4)右邊的詩行是另一首詩,與前面的呼應,由關于感知、領會、想象、理解的四種變化構成;(5)全詩由四部分構成,每部分又縱向分開,每部分都可以作為一首詩來讀,不用管其分法:即四首獨立的詩;(6)中間的部分可作為六首零散的詩來讀,左右兩邊的均可作為八首詩來讀。 由此不難看出帕斯對詩歌形式的苦心追求。然而這并非別出心裁,因為他追求的是內容與外形的統(tǒng)一。這樣的形式給翻譯帶來極大的困難,本書只選譯了該詩的最后一部分。此外,帕斯對自己的詩作總是不斷地修改,因而同一首詩在后面的版本中往往與前面的版本不同。這種精益求精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是值得學習的。至于帕斯對節(jié)奏和意象的重視,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因而他的詩作讀起來朗朗上口,品起來耐人尋味,而且往往是越品越有味。 《太陽石》是帕斯在詩歌方面的代表作之一。這首長詩一經問世,便如石破天驚,引起世界文壇的矚目。墨西哥詩人、小說家和文學評論家何塞·埃米利奧·帕切科認為“只要西班牙語存在,它就是用這種語言創(chuàng)作的最偉大的詩篇之一”。西班牙詩人、哲學家和文藝評論家拉蒙·希勞則說:“我有三本《太陽石》,一本為了閱讀,一本為了重讀,一本將是我的隨葬品。”《太陽石》發(fā)表于1957年。在此之前,墨西哥文學界的一些評論家看到帕斯創(chuàng)作題材和風格的轉變,曾發(fā)出“一位才華橫溢的青年詩人受到沒落的歐洲文化侵蝕”的慨嘆。然而在這首長詩發(fā)表之后,一本曾經宣稱“要扭斷超現(xiàn)實主義的脖子” 的雜志一變而成為捍衛(wèi)帕斯聲譽的堡壘。這至少說明帕斯并沒有陷入歐洲超現(xiàn)實主義的“泥坑”,而是在“改造社會、改造人生”的藝術探索中堅定不移地走出了自己的路!短柺1957年9月在經濟文化基金出版社的《火山巖》上發(fā)表。該刊當時只發(fā)行三百冊。在這為收藏家所珍視的首版《太陽石》上,帕斯為自己的創(chuàng)作加了一個注釋(以后的版本上,詩人又將它刪去了): 在本書的封面上有用瑪雅數(shù)字體系寫成的“五百八十四”,同時在詩的首尾有表示“奧林四日”和“埃赫卡特爾四日”的墨西哥人的符號。《太陽石》由五百八十四行十一音節(jié)的詩句組成(結尾的六行不算在內,因為與開頭的六行相同),指出這一點,或許并非無用。詩的行數(shù)與金星公轉的天數(shù)一致,后者為五百八十四天。古代墨西哥人對金星公轉的計算從“奧林四日”開始,五百八十四天以后,即“埃赫卡特爾四日”,金星與太陽重又在同一位置相會,這是一個周期的結束,又是另一個周期的開始。 在詩前引用的奈瓦爾的詩句中,“第十三個”可能指撲克牌中的最后一張:紙牌如同年歷一樣,周而復始,以至無窮。正是出于這樣的構想,詩人采用了這樣首尾相接的環(huán)形結構,反復吟詠,一氣呵成,雖有幾十個段落,卻沒有一個句號,如此奇特的構思不是想入非非或故作驚人之舉,而是詩人當時的心理狀態(tài)與精神境界的體現(xiàn)。 1937年,血氣方剛的青年詩人帕斯?jié)M懷激情奔赴西班牙反法西斯斗爭 的前線,然而戰(zhàn)爭卻以共和國的失敗告終,回到墨西哥以后,帕斯又積極投入了對西班牙流亡者的救援工作。后來托洛茨基的被暗殺以及斯大林的文藝政策使他迷惑不解,陷入孤獨、苦悶和彷徨之中。1945年以后的外交生涯使他有機會接觸西歐、北美乃至東方的各種各樣的哲學和文藝思潮。尤其是在巴黎,他受到存在主義和超現(xiàn)實主義的感染和熏陶,并積極參與了那里的文學運動。然而帕斯畢竟不是等閑之輩,他沒有成為任何一種流派的俘虜,而是在博采眾長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獨樹一幟的個人風格。創(chuàng)作《太陽石》的時候,帕斯精神上并沒有擺脫孤獨、苦悶和迷惘的陰影,他仍在堅持不懈地求索著。他在神話傳說中尋覓,在人類歷史中漫游,在個人記憶中打撈,以求找到改造社會的正確途徑,使“愛情、詩歌、革命”這三個燃燒著的詞語得到統(tǒng)一,使人類被“現(xiàn)代社會”扭曲和分裂的本性得到恢復。但詩人并沒有找到令人滿意的答案,并沒有看到真正光明的前途,他的尋求也就如同太陽歷一樣,只有開始而沒有結束。 全詩站在太陽石的高度,以無人稱開始。然后出現(xiàn)了“你”,太陽石才有了交流的對象。這是一個女性的形體,世界由于她的晶瑩透明才變得清晰可見。接著“我”便出現(xiàn)了,并“從光的拱門進入晴朗秋天的長廊”。在詩人的想象中,女性的“你”與世界融為一體,“我”沿著她的身軀行進,直至跌成碎片仍在鍥而不舍地繼續(xù)搜尋,然后便進入了“記憶那沒有盡頭的通道”。這時,詩中的“我”脫離了自己,他在尋找一個“瞬間”和一張“面孔”。這個“瞬間”應當是充分展示人的本性的瞬間,這張面孔應當是具有“想象、愛情與自由”品格的人的本來的面孔。在這尋求的過程中,詩人打亂 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將神話、現(xiàn)實、回憶、憧憬、夢幻融為一體,充分表現(xiàn)了自己洶涌的激情、深邃的思考和豐富的想象力,同時也給全詩披上了撲朔迷離的神秘色彩。 在詩人的尋覓中,首先出現(xiàn)的具體時間是“下午五點”,一群姑娘走出了用火山巖做圍墻的學校。在墨西哥城,這樣的圍墻隨處可見,然而詩人的筆鋒轉瞬間便從現(xiàn)實移向了想象的世界。她們中的一位“身披霞光”走來。她的身上凝聚著兩種截然相反的品質,既是老虎又是麋鹿,既是猛獸又是獵物,二者相反相成,像“陰”和“陽”一樣維系著世間萬物的平衡。她既是所有的女性又不是任何一位女性。她究竟是誰?“我”忘記了她的姓名。她可能是梅露西娜、勞拉、伊莎貝爾、珀耳塞福涅或瑪利亞中的一個。這些名字可能是神話人物,可能是歷史人物,也可能就是生活中的普通人,因為在西班牙語國家,尤其是在墨西哥,像伊莎貝爾和勞拉這樣的名字是極為常見的。在她們中間,詩人首先著眼于梅露西娜。她是中世紀傳說中的一位仙女,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后來被丈夫發(fā)現(xiàn)并將她攆走,從此便常常對不幸的婚姻發(fā)出哀鳴。女性的悲劇使詩人聯(lián)想到利劍的鋒刃和屠夫的血杯,并像常青藤一樣糾纏著詩人無法平靜的心靈。這女性是“火的字跡”、“海的字跡”、“風的字跡”和“太陽的遺言”,她甚至用無法破譯的火紅的字跡為詩人文身。她不是任何一位女性,又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犧牲者的形象。正是她將詩人引進一座座幻想的迷宮。然而,詩人并沒有完全脫離神話傳說,最終還是讓“我”看見了她身上粗大的鱗片!翱仗摗薄ⅰ笆軅钡摹拔摇崩^續(xù)尋覓。詩中又出現(xiàn)了具體的地點:伯克利市的克里斯托夫大街、墨西哥城的改革大街、韋拉克魯斯的佩羅特大街,等等。比這一切都更加具體的是1937年在馬德里的安赫爾廣場上發(fā)生的令人驚心動魄的場面:一對情侶在轟炸時做愛。這是詩人永難忘懷的時刻。這可能是他親眼所見,也可能是他聽到的傳聞。從這時起,“性愛”就成了詩中充分揭示的“瞬間”。在詩人看來,只有在此時,人才能拋棄壓抑自身的偽裝和做作,毫無顧忌地顯露自己的本性。所以如此,是因為世間充斥著: 被老鼠偷吃的法律, 銀行和監(jiān)獄的柵欄, 紙的柵欄,鐵絲網, 電鈴、探棍、蒺藜, 用單調的語言布道的武器, 戴著教士帽的溫柔的蝎子, 戴著大禮帽的老虎, 素食俱樂部和紅一個社會如果沒有社會正義,就不是一個好社會,一個社會如果沒有詩歌,就是一個沒有語言或語言被貶低的社會。——奧克塔維奧·帕斯作為一個維護社會正義、捍衛(wèi)人的自由和尊嚴的知識分子,帕斯一生關心政治,關注人類的前途和命運。他從不隱瞞自己的立場和觀點,從不隨波逐流。他不怕孤立,敢于反潮流。因此,在墨西哥、西班牙語世界乃至國際文壇,他經常成為爭議的焦點!w振江 作為詩人、散文家、思想家和正義的覺悟,他留下了一條很深的痕跡,它使得自己的崇敬者和反對者都深深為他的思想、他的美學意象以及他用智慧和激情所捍衛(wèi)的價值觀念而折服。 ——201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巴爾加斯略薩 奧克塔維奧·帕斯:他的詩把讀者變成詩人 奧克塔維奧·帕斯1914年誕生于聯(lián)邦首都特區(qū)的米斯科阿克。他是“車間派”成員,這一派以他們辦過的最重要的雜志《車間》(1938—1941)而得名。他是這一小組至今仍然以高度的美學尊嚴致力于文學事業(yè)的唯一成員。帕斯命中注定是一位堅定的詩人,是既寫短詩也寫長詩的詩人。詩人的抒情光芒在《沿著世界之岸》和《鷹或者太陽》中一樣強烈,在《假釋的自由》和《孤獨的迷宮》中一樣強烈,在《一支頌歌的種子》和《弓與琴》中也一樣強烈。也就是說,無論在嚴格意義上的詩歌領域里,還是在小說、論文,甚至戲劇里(《拉帕奇尼的女兒》),帕斯都閃耀著強烈的抒情光芒。奧克塔維奧·帕斯是年輕的墨西哥文學最熱烈,也最令人信服的向導之一。 帕斯的詩文在我們這個時代具有明星式的重大意義。在1914年以后出生的作家里面,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能通過自己實踐的文體有效地與讀者建立聯(lián)系。一與他的詩歌接觸,我們便暫忘“習俗”之境而進入“生之驚奇”的領域。他的論文觀點偶爾也有待商榷,但總能發(fā)人深省,啟人憂思。 他的第一部詩集《野生的月亮》出版于1933年。二十五年以后他的第十本詩集《狂暴的季節(jié)》問世。為了理解帕斯的詩歌和詩歌思想,有必要回顧他最美的一本書,《弓與琴》(1956)。了解這本書,就像了解《人之根》一樣,有益于更好地評判帕斯在這篇關于《狂暴的季節(jié)》的訪談中所持的觀點。下面是《弓與琴》一書極其簡要的概述。作者在書中抨擊的是過度的歷史主義,這種歷史主義淹沒了有關類似主題的大量書籍。帕斯在該書中提出并回答三個問題:有沒有一種不能還原為其他任何言說的詩意言說(具體的詩篇)?具體的一篇詩篇說什么?詩意言說如何交流?成功孤立并全面啟示詩歌(poesía/poetry)的唯一公式就是具體的詩篇(poema/poem),因為詩篇是創(chuàng)造,是樹立起來的詩歌。他斷言,具體的詩篇不是一個文學公式,而是詩歌和人遭遇的地方。詩篇是一個語言有機體,它包含詩歌、喚起詩歌、分離詩歌。另一方面,詩歌不是所有詩篇的總和。“每一次的詩歌創(chuàng)造自身都是一個自足的單元。部分就是全體。每個詩篇都是獨一無二的、不可還原的或者不可重復的!边@是因為詩歌技巧不能傳承,就在創(chuàng)造的時刻,技巧也就消亡了。恰恰是技巧使工具和詩篇區(qū)分開來,工具受制于一種靜態(tài)的技巧,這種技巧當然是可以完善的,而詩篇卻不能用同一技巧創(chuàng)造兩次。 詩歌是一種自由行為,是創(chuàng)造意志的產物!霸姼枋切惺棺杂,詩歌創(chuàng)造始于對語言的施暴!边@一操作的第一動作就在于把詞語連根拔起。詩人把詞語從慣常的紐帶和功能中扯下。詞語從言語的無形世界分離出來,變得獨特,仿佛剛剛誕生。第二動作是詞語的回歸:詩篇變成參與的客體……詩篇是唯一的獨創(chuàng),也是參與和交融。詩人創(chuàng)造詩篇,人們讀的時候進行了再創(chuàng)造。因此,詩人和讀者是同一種現(xiàn)實的兩個時刻。它們互相交替,而稱其交替方法為循環(huán)也并非不確切。它們的旋轉產生火星:詩歌。那么,如亨利·米修所說,詩人開頭是受靈感啟發(fā)的,“詩歌是大自然的饋贈,一種神恩,而不是勞作。單單創(chuàng)造一首詩的雄心就足以消滅這一詩篇”。后來,詩人不光受靈感啟發(fā),而且也啟發(fā)靈感。由此,一個詩篇的主要品質乃是啟發(fā)靈感,乃是使讀者成為一個詩人。詩篇找到主體,主體使詩篇呈現(xiàn)自己的客體品質。譬如說,一首愛情詩可以使兩個愛人結合。 奧克塔維奧·帕斯收集在《狂暴的季節(jié)》一書里的詩篇包括《廢墟中的頌歌》《黎明的面具》《泉》《巡夜》《馬圖拉》《沒有出口嗎》《河》《破 碎的瓦罐》和《太陽石》九首。這些詩篇使讀者獲得靈感,把讀者暫時變成詩人。他(再創(chuàng)造者)和帕斯(創(chuàng)造者)之間產生火花:其結果就是詩歌。 伊曼紐爾·卡巴洛(以下簡稱卡巴洛):在您所有的詩里,時間是您始終關注的一個問題。在《狂暴的季節(jié)》里您又是怎么構想時間的呢? 奧克塔維奧·帕斯(以下簡稱帕斯):書的題目和內容都指向一種創(chuàng)造時刻和休憩時刻接連演替的時間概念。時間不是外在的尺度,而是人類行動的實質,是與人類的歡樂和勞動相連的時間,也就是說,人類的歷史。所以,這本書的雙重主題就是個人生活和當代歷史生活。我們的時代,我們的季節(jié),如每個生命的個體生命之秋,是狂暴的。此書指向這一暴力現(xiàn)實,這一創(chuàng)造和毀滅的時間。或問:“這一切里面有什么可以被救贖下來?”這是向時間發(fā)問,也就是說,向歷史發(fā)問。書中所有的詩篇都是面對一座城市、一道風景、一種歷史而發(fā)的一個問題、一段沉思或一首頌歌:威尼斯、阿維尼翁、馬圖拉、墨西哥沙漠……所以,此書是時間之旅,也是空間之旅,面對歷史的旅行和提問、回歸:在《破碎的瓦罐》里回到墨西哥,在《太陽石》里回到意義重大的瞬間,愛的瞬間。在那兩首詩里,回歸是社會的,也是個人的。 卡巴洛:哪一首詩,或者哪幾首詩,給本書定了基調? 帕斯:《廢墟中的頌歌》。廢墟,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發(fā)現(xiàn)的廢墟,尤其是當代文明的廢墟。當代文明也在崩潰(在文化死亡的意義上,在這里就是指當代文化的死亡)。歷史的廢墟,過去和現(xiàn)在,個人意識的廢墟。可以這么說,所有這些廢墟都融于當代社會的意象中。現(xiàn)代社會和它的城市是廢墟,因為它們純粹只是存在,一種沒有意義的存在。歷史,城市失去了它的意義,所以,雖然也發(fā)揮功能,它卻是廢墟,是死的。面對這一現(xiàn)實,頌歌即瞬間現(xiàn)實降臨了,它是現(xiàn)代人所能夠追求的所有永恒。這個瞬間不單純是個體的,它是詩人的歌,廣泛意義上的創(chuàng)造者的歌:詩人、建筑師、政治家、情人、科學家。創(chuàng)造者把時間轉化為意象和作品。 人,形象之樹, 花朵、果實、行為都是語言。 《廢墟中的頌歌》以這兩行詩結束。 卡巴洛:這一主題也出現(xiàn)在別的作品中嗎? 帕斯:是的。它在《泉》中延續(xù)。在詩中,城市的廢墟在被逐出城市的詩人的歌唱中得到救贖。盡管城市堅固如石,燦爛輝煌,但是城市是現(xiàn)代社會的現(xiàn)代衰落。詩人破裂的腦袋是一泓泉水,我在最后一行詩里說,“泉為眾人而歌”。瞬間是詞語,是在此成為參與的行動:是所有人都共享的一個瞬間和一個詞語。換句話說,詩歌就是交融。在《馬圖拉》這首詩里我處理的是同一個主題,只不過它和現(xiàn)代人的另一種誘惑連在一起:遭遇東方是面對印度神秘主義或佛教時甘拜下風的誘惑,也就是說,一種絕對之物的誘惑,一種非人道的絕對。我抵制:“我不想當上帝,我不想在暗中摸索。”我在青春期中獲得庇護,我個人的青春期和文明的青春期:地中海,希臘。我在其中找到了武器來抵制意識消解的誘餌:史詩、悲劇、幾何、歷史感、政治學。這一設想和《廢墟中的頌歌》以及《泉》的最后幾行詩吻合,它濃縮為“人只有在人群中才成其為人”這句話。而樹立起各項事業(yè),樹立起各民族豐功偉績的正是這一人類共同體。 卡巴洛:給我講講《破碎的瓦罐》吧。 帕斯:它堅持同一主題,但是看問題的角度是墨西哥的。邪惡之癌在這里屬于一個更加具體的秩序,盡管它當然也和另外那些詩篇里描寫的并無不同:一方面,它是歷史延續(xù)中的社會壓迫:前科爾特斯時期的酋長、主教、將軍、銀行家,另一方面,是壓迫的后果,干旱、分離、孤獨。最后一個詩節(jié)呼吁一種和解,一種共同體:“說出美麗的代詞并且認出我們自己并且忠于我們的名字。”但是為了說出那些代詞(我、你、我們),全人類必須成為自己的主宰…… 卡巴洛:《破碎的瓦罐》是針對墨西哥的犀利沉思。通過有著大量意象和隱喻的豐富語言,帕斯描述了墨西哥的貧窮和財富,或者說,他發(fā)現(xiàn)了兩個對立的墨西哥:有權有勢者的墨西哥和無權無勢者的墨西哥,蛤蟆與酋長的墨西哥和住滿特征千篇一律的人類的墨西哥,后者毫無歡趣可言,干巴巴,啞默無聲!镀扑榈耐吖蕖匪淼木褪抢伞ぢ迮逅埂へ惱瓲柕碌拿姟稖厝岬淖鎳吩1921年所代表的。 卡巴洛:《黎明的面具》的主題是什么?帕斯:在這首詩里我歌唱的是沒有救贖可能的活廢墟。威尼斯或者任何一個城市的居民,他們是幽靈、面具。這樣一個幽靈般的城市在黎明中破裂:圣馬可大教堂的馬——被威尼斯人搶來的拜占庭馬——跳過海,回到自己的祖國。 卡巴洛:那《巡夜》呢? 帕斯:它的主題是單純反思的而不歸結為行動的知識意識:愛、歌、罪、勞作、自我審視。 卡巴洛:《沒有出口嗎》講什么? 帕斯:和前一首詩一樣,這是一首孤獨之詩。秋季——狂暴的季節(jié)——自身顯得沒有出路:現(xiàn)在的我們就是過去的我們(“等待時間到來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切過去就是現(xiàn)在這個沒有出路的瞬間。而這個瞬間,這一構成我們的時間的積累,是真的嗎?這里有一種個人身份的喪失。我問:“我是現(xiàn)在在此還是過去在此?”最后,這個我是一種外物,是注視我們并最終否定我們的外在之物。 卡巴洛:讓我們繼續(xù)書中各篇的主題!逗印返闹黝}是什么? 帕斯:是把個人意識變成詩之歌唱的一種嘗試。為了達到這一點,別無他法,唯有“凈化”之路,也就是自我的摧毀。這也是為什么詩中出現(xiàn)了那個摧毀我執(zhí)幻覺的偉大的毀滅者佛陀。從自我的廢墟,從純粹個體的意識中,詩篇崛起了,瞬間和城市之詩,或者說,屬于共同體的共 享的詞語。 卡巴洛:您1957年問世的長詩《太陽石》現(xiàn)在收集在《狂暴的季節(jié)》里。關于這首詩您怎么看? 帕斯:它匯集了前面講到別的詩篇時我提到過的主題,還有另外一些出現(xiàn)在我更早的那些書里的主題。我把這些主題同時當作個體時間經驗和歷史經驗。表面上這首詩是自傳,實際上它是被某些思想和某些歷史現(xiàn)實打上烙印的一代人的傳記,如西班牙內戰(zhàn)。詩的中心思想:愛之瞬間的恢復是真正自由之恢復,是把我們引向與另一個軀體、與另一些人以及大自然的交流的“存在之門”。這個“從我到他”的跳躍之所以可能,乃是因為人本身就有作為構成其存在的“他者”,即我們同類的意象。使我們從“我”到“他”到連成一片的代詞的王國有一座橋梁,那便是女人。雙重形式的女人:創(chuàng)造者與毀滅者,梅露西娜和珀耳塞福涅,把人變成豬的女巫和賦予人真正的人性并為其開啟自身意義之秘密的存在。時間之詩《太陽石》指的是古代墨西哥人的神圣日歷太陽石。全詩五百八十四句,首尾重復: 瞬間的恢復,存在的恢復。眾所周知,太陽和金星——死亡和生命的雙重行星——相合每隔五百八十四天發(fā)生。這樣,詩的行數(shù)構成太陽的韻律。詩是和宇宙生命的感應。詩中有多個層面:個人感情、革命和社會的改造,個人生命以及歷史生命和宇宙生命的天人合一。 卡巴洛:我知道詩集的題目《狂暴的季節(jié)》來自阿波利奈爾的幾句詩:“秋季到來,那狂暴的季節(jié)/我的青春如春天消亡/啊,太陽,它是理性燃燒的時間!蹦堰@最后一句詩用作了詩集的題詞。我想知道的是您賦予詩集題目的意義。 帕斯:秋季,秋季的開始,構成狂暴的季節(jié),激情的季節(jié)。秋季也是反思之光,如阿波利奈爾所言,是燃燒的理性。合起來,它是激情與理性、行動與反思。題目有雙重含義:一方面,它指我個人生活的一個時期;另一方面,它也有一種社會意義。秋季是收獲的季節(jié),采集果實的季節(jié)。所以,它是一個集體的季節(jié),人們在其中分享勞動果實和詩人的詞語。當然,這在歷史上還沒有實現(xiàn)。但是我的書面對的是我們這個時代那摧毀性的、幽靈般的現(xiàn)實……戴永滬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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