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櫻桃！買櫻桃！三元一筐，五元兩筐”
她們的身后還跟著她們的孩子。小女孩兒雙手捧著筐舉在胸前，很費力的樣子；小男孩兒則一只手提一筐，臉漲得通紅。
孩子們也跟著喊：“買櫻桃，買櫻桃！”
聲音尖尖的，嫩嫩的，不但脆，而且還甜。
21世紀，“效率優(yōu)先”成為一個新的發(fā)展主題，中學(xué)生朋友們面臨著巨大的學(xué)習壓力，為了追上時代的潮流、搶在時間和空間的前面，只有不斷地奔跑，不斷地追尋。但許多人在這個不停奔跑的過程中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要往哪里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尋一些什么。《最具中學(xué)生人氣的微型小說名作選》，是一套有藝術(shù)的思想與有思想的藝術(shù)相統(tǒng)一的創(chuàng)作成果。本書為該從書中的一本。本書中的一個個鮮活的生活故事，讓讀者從中悟出人生的真諦，通過文章來審察我們生活的世界，抹去了人生旅途中漸漸蒙上的自私、冷漠、抱怨的陰霾塵埃。懂得那些應(yīng)該懂得的道理，學(xué)會生活，珍惜生活，感恩生活，找到生活的方向，成就美好的人生。
作者簡介：
李永康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xué)會會員，成都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1987年開始發(fā)表小說，已在《北京文學(xué)》《文學(xué)報》《南方周末》《百花園》等全國各地報刊發(fā)表作品200余篇，其中數(shù)十篇被《小說精選》《讀者》《作家文摘》《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等各種報刊轉(zhuǎn)載
目錄：
生命是美麗的
兩棵樹
生命是美麗的
怪圈
十二歲出門遠行
書包
路
女教師與蝎子
滄桑淚
紅櫻桃
不可預(yù)料
美的誕生
善與真
笑浪里的蘇醒
兄弟生命是美麗的
兩棵樹
生命是美麗的
怪圈
十二歲出門遠行
書包
路
女教師與蝎子
滄桑淚
紅櫻桃
不可預(yù)料
美的誕生
善與真
笑浪里的蘇醒
兄弟
遲到
生活
英雄
將軍樹
英雄
酒干倘賣唔
二胡的悲劇
二胡的悲劇
愛的荒漠
愛我的人已經(jīng)飛走了
成都初戀
二十年之約
黑蝴蝶
歲月
知道又怎樣
知道又怎樣
小村人
天麻
黑戶
掛歷
無言的結(jié)局
修壺記
殺人者
人之無奈
特別通行證
第二天晚上又響起敲門聲
四代人的姓名
可憐
深夜來客
死因不明
證據(jù)
第三種結(jié)尾
橋
那天晚上的夜好長好長
意外
賭鬼們
別一路車
門樓
吃蛇者怕蛇
兩只鳥
她與貓
釣魚
蛙聲
吃蛇者怕蛇
吹氣球游戲
香椿樹
地球還原公司
束縛
大樹
誤讀
探監(jiān)
腦袋掉了
吹氣球游戲
關(guān)于微型小說的微型小說
二十世紀末微型小說界一場將起未起的官司兩棵樹
在一處風景區(qū)的山上長著兩棵特別的樹。一棵是松樹，另一棵還是松樹。當它們還躺在母親的懷抱——藏在松果里玩耍的時候，有一天，一位讀書人來風景區(qū)，走累了，便捧起一本磚頭一樣厚的書大聲朗讀起來。它們靜下心細聽，原來讀書人正讀著的是《圣經(jīng)》里的《馬可福音》第四章：
你們聽啊，有一個撒種的出去撒種。撒的時候有落在路旁的，飛鳥來吃盡了。有落在土淺石頭地上的，土既不深，發(fā)苗最快，日頭出來一曬，因為沒有根就干枯了。有落在荊棘里的，荊棘長起來，把它擠住了，就不結(jié)實。又有落在好土里，就發(fā)芽長大……
讀書人合上書走了。它們兩個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一個說：我一定會落在好土里。
一個說：我一定要落在好土里。
一個說：落在好土里我就要好好地長。
一個說：落在好土里我就會長得好。
一陣風吹來，松果像鈴鐺一樣搖著。不知不覺中，它們就離開母親，不由自主地在天空中流浪飄飛。一粒松子兒如愿落在好土里，另一粒卻不幸落在懸崖的石縫間。
落在好土里的松子兒果真很快就生根發(fā)芽，快快樂樂地生長著。落在懸崖上的松子兒一陣嘆息之后，很快振作起來，它慢慢地發(fā)芽，慢慢地生根。由于懸崖上風大，泥土少，它不敢多生根。為了能站穩(wěn)身子，它把幾乎所有能獲得的營養(yǎng)都供給了根部。有一段時間，周圍的小姐妹小兄弟還嘲笑它是一棵長不大的小松樹。
一百年后，長在懸崖上的松樹雖然僅有碗樣粗細，但它那像人手指形態(tài)的粗壯的根緊緊抓住石縫頑強生長的形象，卻成了一道風景、一個象征。凡來此旅游的人都把它作為背景爭著與它合影。還有不少藝術(shù)家為它作畫、攝影、吟詩、題詞。
長在好土里的松樹已經(jīng)有水桶般粗大。只是由于它生長的環(huán)境地勢低洼，鑫和風細雨經(jīng)常滋潤，根系就特別發(fā)達——長了許多須根，稍粗的根上又長須根，須根上又長須根。有一年，突然刮來一陣大風，它被連根掀翻，倒在地上。
一天夜里，長在懸崖上的松樹對長在好土里的松樹說：我還沒有長成一棵真正的樹啊！
長在好土里的松樹說：我以為我曾經(jīng)為自己活過，哪知卻是為風而活的。我們都是為裝飾別人的夢而活著。
說罷，長在懸崖上的松樹張開雙臂想抱著長在好土里的松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卻撲了個空。原來它做了一個夢。
夜靜靜的。無風。山月朗朗地照著。
生命是美麗的
舉目遠眺，沒有綠色，天是黃的，地是黃的，路兩邊的蒿草也是焦黑的。盡管來這個地方之前，我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我大吃一晾。最難的是給鄉(xiāng)村孩子們上課。書上好多外面世界的精彩，他們聞所未聞。一些新鮮的詞匯，我往往旁征博引設(shè)喻舉例講得口干舌燥，他們卻是一臉陌生。
有一天上自然課講到魚，我問同學(xué)們鯽魚和鯉魚的區(qū)別，他們一個個都搖頭。他們壓根兒就沒走出過大山見到過魚呀！我和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商量，買幾條回來作活體解剖，校領(lǐng)導(dǎo)露出一臉難色。我只好借了輛自行車利用星期天騎了三十多里路到一個小鎮(zhèn)上自掏腰包買了幾條回來。
那節(jié)課，同學(xué)們高興得像過節(jié)一樣，我卻流下了熱淚。聽當?shù)氐睦蠋熤v，這里的學(xué)生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上課愛遲到。但開學(xué)兩個月來，我教的班還未發(fā)現(xiàn)過這樣的現(xiàn)象。為此，我非常得意。我當年讀初中的時候，不喜歡哪位老師的課，就常常采取這種極端的行為來“報復(fù)”。雖然最終受傷害的是我，我當時就是不明白�，F(xiàn)在我也為人師表了，如果我的學(xué)生這樣對待我，我又作何感想呢？
世界上的事就是怪，不想發(fā)生的事偏發(fā)生了。我把那位遲到的學(xué)生帶到辦公室了解情況。原來他家離學(xué)校有二十多里路，他如果要準時到校的話，早晨5點鐘就得起床，還要摸黑走上十幾里山路。夏天還可以對付，可眼下是深冬——寒風刺骨。我要求他住校。他說他回家和父母說說。第二天，他卻沒來上課。我非常著急，找了個與他家相隔幾個山頭的同學(xué)去通知他，他還是沒來。
我在當?shù)乩相l(xiāng)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他家。忽然間，家徒四壁這個成語從我的記憶深處冒了出來。面對他的父母，我哽咽著對他說，老師不要求你住校，只要你每天堅持來上課就行。離開他家的時候，他父母默默地把我送過好幾道汕梁。
出乎意料的是，家訪的第二天，他居然背著被褥來到學(xué)校。我心里非常激勃�？射迅魩滋�，他又不來上課了。
我再次來到他家里。他父母告訴我，說他小時候�；疾。眢w弱，有尿床的壞毛病，他怕在學(xué)校尿床被同學(xué)笑話。
我問他想不想走出大山。
他說，想。
我說，要走出大山就得好好讀書。
他抹著眼淚點點頭。
我說，相信老師，老師會幫助你的。
這個冬天，每天早晨等上課鈴響過后，我和另一位老師輪著去查他的被褥。如果是濕的，我們就悄悄地拿到自己的寢室里烘干。
做這些工作，我們既是在盡責任，更是憑良知。坦率地說，我心里也有過埋怨：這個學(xué)生從來就沒有當面向我說過半個謝字——想到這一點我就臉紅——我是不是太自私太虛榮太渴望回報了呢？
一件事凈化了我的靈魂。
我知道山村孩子的渴求，他們需要知識，更需要做人的道理。
課外活動時，我嘗試著給他們讀一些膾炙人口的詩篇：“風雨沉沉的夜里／前面一片荒郊／走盡荒郊／便是人們的道／呀，黑暗里歧路萬千／叫我怎樣走好／上帝！快給我些光明吧／讓我好向前跑／上帝說：光明／我沒處給你找／你要光明，你自己去造！”
一雙雙純潔晶亮的眼睛盯著我。我又聲情并茂地朗讀著穆旦的《理想》：“沒有理想的人像是草木／在春天生發(fā)，到秋日枯黃／沒有理想的人像是流水／為什么聽不見它的歌唱／原來它已為現(xiàn)實的泥沙／逐漸淤塞，變成污濁的池塘……”
下課后，同學(xué)們都圍過來，要我把詩集借給他們傳抄。我既高興又擔心。又上活動課，我看了他們摘抄的詩，有的抄了顧城的《一代人》，有的摘錄了惠特曼的《自己之歌》，有的摘了穆旦的《森林之魅》。我心里充滿了喜悅。
那尿床的學(xué)生卻寫了這樣一句話：老師，你讓我懂得了這樣一個道理——
生命是美麗的！
霎時，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怪圈
臨高考前，李老師為兒子的事和妻子發(fā)生了點矛盾。
“你說我們兒子能不能考上？”李老師問妻子。
“會考上的！”妻子回答得很干脆。
“考不上才好呢�！彼圆挥芍缘刈匝宰哉Z道。
“你這人咋這樣呢？”
“我……”李老師說不下去了。他理解妻子的心情�？墒恰缓靡馑荚憜柶拮樱簝鹤涌忌狭四檬裁垂┧顣�！
妻子和他一樣都是窮教書匠。妻子幾年前就病退了，只有他還在崗。兩個人微薄的收入除了供養(yǎng)兒子，還要贍養(yǎng)兩位老人，負擔是夠重的。他也想到過去賣血，可他這樣的身體就是把全身的血抽干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呀。兒子的前途……他不敢想象。他有些想哭，又不好意思真的流出淚來。他也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呀。
上學(xué)的日期臨近了，還沒有兒子被錄取的消息，他的心空落落的。兒子整天門也不出關(guān)在屋子里看書看電視。
兒子越是這樣，他的心情越是難受。悶出病來怎么辦呢？妻子的臉也陰得能擰出幾桶水來。
他不知如何是好。
這天晚飯后，兒子主動給了他一個牛皮紙袋。他打開一看，心里很激動：原來兒子被錄取了！
他剛張口許諾：“就是砸鍋賣鐵……”兒子就打斷他的話，說：“爸爸，我想過了，這學(xué)我不上了！”
李老師不由得大吃一驚。
“您們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我也沒有給當大人的丟臉！”
“嗯嗯嗯……”李老師眼里的淚花一個勁兒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看到兒子也眼紅服紅的，就強把淚水咽了回去。兒子長大了！他想。
“我要出去打工！”兒子堅定地說。
“去闖一闖也好，你看你鎮(zhèn)上的王叔叔、張叔叔，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不也成了企業(yè)家嗎？他們哪一個不是住洋房、開轎車、拿大哥大？你爸媽這一生窮就窮在吃了讀書的虧啊！”
就在李老師對兒子傾吐肺腑之言的時候，鎮(zhèn)上的王經(jīng)理、張董事長也在分別對自己落榜的兒子大發(fā)雷霆：“飯桶，你吃過的別人沒吃過，你穿過的別人沒穿過，你玩過的別人沒玩過，到頭來還給老子臉上抹黑。你知不知道老子這一生最抬不起頭、吃虧最大的是什么？是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呀！”
十二歲出門遠行
雞叫第二遍，媽就把我喊起來。媽說，先洗一帕冷水臉清醒清醒。我知道媽不會為了一小盆水浪費一小捆柴火。一小捆柴火可以賣兩角錢，兩角錢可以打兩斤多鹽，買十多盒火柴了。但我確實需要清醒清醒。昨晚，媽試探著問我，敢不敢一個人進城去看看你爸？我夸下�？谡f，敢！媽說，我還是擔心。我纏著媽說，就讓我出一趟遠門嘛。媽好不容易同意了，我興奮得一夜也沒睡落實。
洗過臉，媽拿出一個鼓鼓的半舊軍用帆布包斜挎在我的肩上。媽邊掛邊叮囑，一路上要小心。我邊啃昨晚蒸的玉米窩頭邊“嗯”著。遇到啥事，你要端端地走，千萬不要去湊熱鬧，千萬不要去爬車。媽說著，又將我的腰帶——一根帆布繩子解開，從褲襠里扯出一個布袋對我說，錢就裝在這里面，路上千萬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見到你爸才把它拿出來。媽試著將布袋扽了扽，感覺結(jié)實了，才又塞進去。然后，蹲下，將腰帶綰了幾個死結(jié)，用牙咬著扯得緊緊的。媽直起身子又說，路上口渴了也不要去田邊水塘捧生水喝，走到你爸那里有糖開水。媽撫摸了一下我的頭又說，你爸耽誤了這么多天，不曉得要扣多少工分呵，肯定年終分糧食的時候又成超支戶，橫豎媽和姐姐是再不敢耽誤了。
我似懂非懂地像雞啄米般點著頭，用興奮的口吻催著媽問，可以走了嗎？媽緊緊地捏了捏我的手腕，似乎才剛剛下定決心說，走吧。
推開院門，霧像濃煙一樣涌過來包圍著我和媽。四周白茫茫一片，腳下的路只能見著簸箕大一團。媽陪著走了幾步，猶豫了一下把我叫住，說等霧散開了再走。我極不情愿地停下。路邊的馬蹄子、線線草，還有不知名的小花像剛剛被一場小雨淋過一樣，綠的黃的葉子顏色越發(fā)的亮，葉尖、花瓣掛著水珠兒，像舉著放大鏡一樣——我有點吃驚自己的發(fā)現(xiàn)，正要蹲下身拿食指去逗亮晶晶的水珠玩，媽又說，算了，走！我在前，媽在后——上了大路——碎石路，我才發(fā)現(xiàn)。我要媽回去。媽說，等霧再散一下。我在前，媽在后，又走。
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車。不曉得走了多長時間，可以朦朦朧朧地看到遠處一些人家的竹籠和房屋了，我才想起該叫媽回去了。轉(zhuǎn)過身，媽不知啥時候已經(jīng)回了�？帐幨幍穆飞现皇Ｏ挛乙粋�人。我心里一片茫然。
我靜立了一分鐘，把搭在屁股上的包移到肩胛下，那里面裝著兩件給爸用來換洗的衣服和兩個我的午飯——玉米面窩頭，最最重要的是衣服里還藏著一張紙條，那上面記著爸的地址，弄丟了，我去城里就會成為瞎子——找不著爸。我在包上輕輕壓了壓，又摸了摸褲襠處，就挺挺胸，邁開大步帶勁地走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出門遠行�。�
起初，我目不旁視，只埋頭走路。漸漸地，頑皮性就顯露出來，時不時把一小塊浮石踢著在路上滾得遠遠的。有時，勁用得大，石子碰著石子飛濺到路邊的農(nóng)田里。我就不由得伸伸舌頭，四下里瞄瞄，生怕被人看見挨罵。農(nóng)田里還有一些稻草垛，東一塊西一塊堆放著，像教科書上畫的蒙古包一樣。收割后的稻茬兒已長出一些尺把長的粗粗的墨綠色秧苗。田里東一團西一團正由嫩黃返油綠的，遠看如針一樣細的秧苗密密的，那是打谷機作業(yè)過的地方。我已經(jīng)連續(xù)兩個暑假參加過收割稻谷的勞動——不只是簡單地撿拾遺失的谷子交公，而是割稻、抱稻把——至今左手二指還留有幾條被鐮刀割傷的細長傷疤。有時還幫著站在兩個大人中間給他們搭把力——踩打谷機。記工分的時候按半個勞動力算。能為爸爸媽媽出一點力，我覺得挺自豪的。
偶爾有輛拖拉機開過去，砰砰砰的，打谷機的聲音比這還響。難得見一輛汽車。這條路的客車每天只跑一趟，從起點站上車，到終點站才能下車。走了這么長時間我也沒有看見客車過去。我光著腳穿著一雙解放牌膠鞋。黃泥糊著帆布面，已經(jīng)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膠鞋底子很軟，踩在碎石上，腳板硌得生疼。我盡量走路邊沒有碎石的泥地。
走著走著，我又折一根樹枝來在地上拖著，等葉子掉光了，又揚起來呼呼地揮舞著。不管是從前面還是從后面，老遠聽見“丁零零丁零零”的聲響，我就能判斷出是自行車來了。坑坑洼洼的碎石路，不用打鈴，那鈴鐺也會很響的。
我好想搭車呵。但又不敢追拖拉機。我怕飛跑起來褲襠里的錢會掉。那錢可是我、我姐和我媽擔的擔背的背，用三千多斤谷草和麥草(每斤一分兩厘）從家里運到五里多外的場鎮(zhèn)收購點換來的呀。自行車幾乎都搭有人。等見著一輛空車，好容易鼓起勇氣想喊時，那車已騎去老遠了。爸媽說，上了高中就設(shè)法攢錢給我買一輛。等有了自己的車，我一定會慢慢地騎，見著像我這樣趕路的，我會主動騎過去問他(她）想不想搭車。捎帶別人一程又有啥關(guān)系呢(好些年后當我有了“峨眉”才知道自行車后座是不能搭人的）。
公路彎了又直，直了又彎，好像沒有盡頭。
每轉(zhuǎn)過一個拐，我想可能就要到了吧。視野所及，還是不見城市的影子。
我不由地急躁起來，也放慢了腳步。
一段坡路上，有輛驢車拉著尖尖一車蜂窩煤在道路中間很吃力地往上爬。趕驢的是位中年男子，腳上穿著一雙線耳草鞋，脖子上圍著一條有點黑的素色毛巾。驢在前面拉，他在驢的屁股后面兩手撐著車把手，肩上套著套子，弓著腰也在費力地拉。有一會兒簡直看不到車轱轆在轉(zhuǎn)。我趕快過去幫忙。推上坡后，車把式抹把汗，看了我一眼，咧開滿嘴焦黃的牙齒笑了笑問我，去哪里？
和車把式說了地點后，我才想起媽的叮囑，就有點后悔。
車把式看也不看我一眼拖長聲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還遠著呢。
我臉上有些不快地問，還有多遠�。�
車把式又說，其實說遠呢是逗你的，我天天走這條路，不緊不慢的，走攏呢別人都吃完中午飯了，我從來就不曉得這條路有多遠，還不說你是在路途中問我，你跟著我走吧。樹越長越高，路越走越短，消磨一定的時間自然而然就會到的，著急也沒有用。
我跟著驢車走，它快我也快，它慢我也慢。聽著驢踢跶踢跶，還有車轱轆吱呀吱呀的聲音，我心里的不快也煙消云散。
要不是車把式的一聲“到了”，我再跟著走這么長一段路也不會有什么困難的。
過了橋，就進城了。
我從書包里搜出紙來問了一位老大爺。經(jīng)他的指點，我很快就找到了爸住院的醫(yī)院。又經(jīng)過醫(yī)生的指點，我來到住院部，一打聽，爸早上已經(jīng)出院回家了。我二話沒說，撒腿就打了轉(zhuǎn)身。
那天，我回到家夜已經(jīng)很深了。爸媽還坐在灶房的煤油燈下焦急地等待著。
見著我，爸說：我也是走走停停休憩著回的家，咋在路上就沒有看見你呢？
我默默地搖頭。
媽把書包接過去打開，取出壓扁的玉米窩頭問，你中午都沒有吃飯？我才感到肚子餓得發(fā)慌。爸用虛弱的聲音吩咐媽，趕快去抱捆柴火進來燒盆滾水給娃燙燙腳。爸說，娃娃今天走了八十多里地呢。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飯桌上就嗚嗚嗚地大聲哭了起來。
那年，我虛歲十二，剛上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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