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鋒芒,幽默的風度。 王小波作為我們這個時代真正自由的人,既享受思維的樂趣,擁抱理性與常識,也跟隨靈魂的舞蹈,在凡俗生活之外擁有一個詩意的世界。他讓我們看到自由的真相:既理性又激情,既現(xiàn)實又浪漫,既精英又平民,既深刻又有趣。 小波的文字極有特色。就像帕瓦羅蒂一張嘴,不用報名,你就知道這是帕瓦羅蒂,胡里奧一唱你就知道是胡里奧一樣,小波的文字也是這樣,你一看就知道出自他的手筆。 ——李銀河王小波被譽為中國的喬依斯兼卡夫卡,亦是唯一一位兩次獲得世界華語文學界的重要獎項“臺灣聯(lián)合報系文學獎中篇小說大獎”的中國大陸作家。他的小說為人們貢獻了迄今為止現(xiàn)代漢語小說所能達到的最高的閱讀快感,他讓人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別樣的世界,他讓人們明白了:哦,原來小說還可以這樣寫。 本世紀初,有一位印象派畫家畫了一批倫敦的風景畫,在倫敦展出,引起了很大轟動——他畫的天空全是紅的。觀眾當然以為是畫家存心要標新立異,然而當他們步出畫廊,抬頭看天時,發(fā)現(xiàn)因為污染的緣故,倫敦的天空的確是磚紅色的。天空應當是藍色的,但實際上是紅色的;正如我們的生活不應該是我寫的這樣,但實際上,它正是我寫的這個樣子。——王小波 王小波集共收錄四本小說《夜行記》《白銀時代》《革命時期的愛情》《黃金時代》 兩本雜文《我的精神家園》《沉默的大多數(shù)》 作者簡介: 王小波(1952-1997)當代著名學者、作家。1952年出生于北京,先后當過知青、民辦教師、工人、大學教師、自由撰稿人。1995年,以《黃金時代》成名。代表作“時代三部曲”:《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唯一一位兩次獲得世界華語文學界的重要獎項“臺灣聯(lián)合報系文學獎中篇小說大獎”的中國大陸作家。唯一一部電影劇本《東宮.西宮》獲阿根廷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編劇獎,并且榮膺1997年的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入圍作品,成為在國際電影節(jié)為中國取得最佳編劇獎的第一人。 目錄: 《王小波集:黃金時代》 黃金時代 三十而立 似水流年 我的陰陽兩界 后記 《王小波集:夜行記》 《王小波集:革命時期的愛情》 《王小波集:沉默的大多數(shù)》 《王小波集:我的精神家園》 《王小波集:白銀時代》 《王小波集:黃金時代》 我二十一歲時,正在云南插隊。陳清揚當時二十六歲,就在我插隊的地方當醫(yī)生。我在山下十四隊,她在山上十五隊。有一天她從山上下來,和我討論她不是破鞋的問題。那時我還不大認識她,只能說有一點知道。她要討論的事是這樣的:雖然所有的人都說她是一個破鞋,但她以為自己不是的。 因為破鞋偷漢,而她沒有偷過漢。雖然她丈夫已經(jīng)住了一年監(jiān)獄,但她沒有偷過漢。在此之前也未偷過漢。所以她簡直不明白,人們?yōu)槭裁匆f她是破鞋。如果我要安慰她,并不困難。我可以從邏輯上證明她不是破鞋。如果陳清揚是破鞋,即陳清揚偷漢,則起碼有一個某人為其所偷。如今不能指出某人,所以陳清揚偷漢不能成立。但是我偏說,陳清揚就是破鞋,而且這一點毋庸置疑。 陳清揚找我證明她不是破鞋,起因是我找她打針。這事經(jīng)過如下:農(nóng)忙時隊長不叫我犁田,而是叫我去插秧,這樣我的腰就不能經(jīng)常直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的腰上有舊傷,而且我身高在一米九以上。如此插了一個月,我腰痛難忍,不打封閉就不能入睡。我們隊醫(yī)務室那一把針頭鍍層剝落,而且都有倒鉤,經(jīng)常把我腰上的肉鉤下來。后來我的腰就像中了散彈槍,傷痕久久不退。就在這種情況下,我想起十五隊的隊醫(yī)陳清揚是北醫(yī)大畢業(yè)的大夫,對針頭和鉤針大概還能分清,所以我去找她看病。看完病回來,不到半個小時,她就追到我屋里來,要我證明她不是破鞋。 陳清揚說,她絲毫也不藐視破鞋。據(jù)她觀察,破鞋都很善良,樂于助人,而且最不樂意讓人失望。因此她對破鞋還有一點欽佩。問題不在于破鞋好不好,而在于她根本不是破鞋。就如一只貓不是一只狗一樣。假如一只貓被人叫成一只狗,它也會感到很不自在,F(xiàn)在大家都管她叫破鞋,弄得她魂不守舍,幾乎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陳清揚在我的草房里時,裸臂赤腿穿一件白大褂,和她在山上那間醫(yī)務室里裝束一樣。所不同的是披散的長發(fā)用個手絹束住,腳上也多了一雙拖鞋?戳怂臉幼樱揖烷_始捉摸:她那件白大褂底下是穿了點什么呢,還是什么都沒穿。這一點可以說明陳清揚很漂亮,因為她覺得穿什么不穿什么無所謂。這是從小培養(yǎng)起來的自信心。我對她說,她確實是個破鞋,還舉出一些理由來:所謂破鞋者,乃是一個指稱,大家都說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沒什么道理可講。大家說你偷了漢,你就是偷了漢,這也沒什么道理可講。 至于大家為什么要說你是破鞋,照我看是這樣:大家都認為,結(jié)了婚的女人不偷漢,就該面色黝黑,乳房下垂。而你臉不黑而且白,乳房不下垂而且高聳,所以你是破鞋。假如你不想當破鞋,就要把臉弄黑,把乳房弄下垂,以后別人就不說你是破鞋。當然這樣很吃虧,假如你不想吃虧,就該去偷個漢來。這樣你自己也認為自己是個破鞋。別人沒有義務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漢再決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義務叫別人無法叫你破鞋。陳清揚聽了這話,臉色發(fā)紅,怒目圓睜,幾乎就要打我一耳光。這女人打人耳光出了名,好多人吃過她的耳光。但是她忽然泄了氣,說:好吧,破鞋就破鞋吧。但是垂不垂黑不黑的,不是你的事。她還說,假如我在這些事上琢磨得太多,很可能會吃耳光。 倒退到二十年前,想象我和陳清揚討論破鞋問題時的情景。那時我面色焦黃,嘴唇干裂,上面沾了碎紙和煙絲,頭發(fā)亂如敗棕,身穿一件破軍衣,上面好多破洞都是橡皮膏粘上的,蹺著二郎腿,坐在木板床上,完全是一副流氓相。你可以想象陳清揚聽到這么個人說起她的乳房下垂不下垂時,手心是何等的發(fā)癢。她有點神經(jīng)質(zhì),都是因為有很多精壯的男人找她看病,其實卻沒有病。那些人其實不是去看大夫,而是去看破鞋。只有我例外。我的后腰上好像被豬八戒筑了兩耙。不管腰疼真不真,光那些窟窿也能成為看醫(yī)生的理由。這些窟窿使她產(chǎn)生一個希望,就是也許能向我證明,她不是破鞋。 有一個人承認她不是破鞋,和沒人承認大不一樣?墒俏移屗。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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